承天门那两扇黑沉沉、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大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缓缓洞开。棉棉坐在凤辇里,背脊挺得像根小标枪,努力忽略掉脑袋上那顶沉甸甸、压得她脖子发酸的赤金九尾凤冠。阿萝跪在她身边,最后一次帮她正了正冠上那只点翠凤凰嘴里叼着的冰冷珍珠。
“公主…” 阿萝的声音带着哭腔。
“呼——不怕不怕,” 棉棉对着晃动的珠帘做了个鬼脸,可惜没人看见,声音努力装得老成,“就当…换个地方玩木头人游戏呗!看谁先动谁输!” 她的小手在宽大的嫁衣袖子里悄悄攥成了小拳头。
车帘“唰”地被掀开!
一股子深秋清晨特有的、带着霜气的寒意,混合着陈年老木头、旧熏香,还有一种…嗯…像是很多很多年没开过窗的沉闷味儿,一股脑儿涌了进来。棉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好奇的小脑袋却忍不住探了探。
嚯!好长一条道!汉白玉铺的,又宽又直,像条闪闪发光的大河,一直通到远处那座黑压压、高得吓人的大殿门口。路两边,乌泱泱跪满了穿着靛蓝衣服的人,一个个脑袋死死贴着地,跟地里长出来的蓝蘑菇似的,一点声儿都没有。静!死静死静的!只有她自己的小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蹦迪。这深宫,打招呼的方式可真特别——用吓死人的安静!
棉棉扶着阿萝的手,小腰板儿一挺,稳稳当当地跳下了车。头上的“大山”晃了晃,她赶紧稳住。长长的嫁衣拖在身后,像条华丽的大尾巴。她小脸绷紧,眼睛瞪得溜圆,只盯着前面严嬷嬷那深褐色的、挺得笔直的背影,严格按照之前排练的步法,一步,一步,踩得又稳又准,朝着那“蘑菇阵”深处走去。小金铃在她耳边叮铃铃地响,像是在给她这趟“探险”配乐。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小针一样从四面八方扎过来,嘿,就当免费针灸了!她抿着小嘴,愣是没让嘴角耷拉下来。
一个太监尖得能戳破耳膜的声音猛地炸开:“陛下有旨!草原部族公主萨仁塔娜,柔嘉维则,淑德含章,特册封为昭妃!赐居揽月阁!钦此——!”
“昭妃?” 棉棉心里的小人儿眨巴眨巴眼,“日光昭昭?听着挺亮堂…” 她还没来得及细琢磨,严嬷嬷那张刻板得像石雕的脸就杵在了面前。
“奴婢严氏,参见昭妃娘娘。” 严嬷嬷一丝不苟地行礼。
“严嬷嬷快请起。” 棉棉赶紧学着样子,像模像样地微微颔首。小眼神儿飞快地扫过严嬷嬷那双骨节粗大、布满厚茧和老茧的手,心里“咦”了一声。
严嬷嬷站起身,鹰隼般的眼睛扫过她:“深宫自有深宫的规矩,规矩即性命。娘娘务必刻骨铭心。” 侧身引路,“请。”
宫墙夹道又高又窄,光线幽暗。刚走到一个岔路口,一声凄厉到能掀翻屋顶的惨叫毫无预兆地炸响!
“陛下饶命啊!奴才知错了!啊——!!!”
紧接着,一个冰冷得毫无温度、却带着山崩般沉重威压的声音,从右边漆黑的深巷里沉沉碾出:
“手无用,留着作甚。”
咔嚓! 一声清晰得让人头皮发麻、牙根倒酸的骨头断裂声!伴随着更凄厉的惨叫。
“杖毙。示众。” 四个字,冰锥般刺骨,毫无波澜,却带着决定生死的绝对力量。
“遵旨!” 甲胄哗啦碰撞声、人被粗暴拖行的摩擦声、绝望的呜咽声混杂。
前面引路的一个小宫女“嗷”一嗓子,白眼一翻,像根煮烂的面条,“噗通”软倒在地,身下瞬间漫开一滩湿痕。她吓得魂飞魄散,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磕头如捣蒜,“咚咚咚”的闷响,额头瞬间血红一片。
严嬷嬷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滞,眼神毫无偏移,只冷冷道:“废物,拖走。” 两个木头人似的太监幽灵般出现,捂住宫女的嘴,悄无声息地拖走。
棉棉只觉得一股寒气“噌”地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住!那冰冷的声音,那清晰的骨头断裂声,那毫无感情的“杖毙”二字,比任何咆哮都更恐怖!浓烈的血腥气仿佛已经糊住了她的鼻子。她死死咬住下唇,小拳头在袖子里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痛楚强行压下尖叫的冲动和全身筛糠似的颤抖。眼睛死死黏在严嬷嬷的后脑勺上,脚下的步子硬是没乱,努力踩着节奏。
“一、二、三…” 她心里拼命给自己打拍子。冷汗“唰”地湿透了里衣。脑袋上的凤冠流苏因身体的微颤而轻晃,又被她强行绷住。
就在这时,一道银亮的身影突然从左边宫门闪了出来,正好挡在了前路——沈淮。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昭妃娘娘受惊了!” 他上前一步,距离拉近,身上刻意熏染的松木香气飘来,“深宫初入便撞此晦气,沈淮护驾来迟,万死!娘娘玉体可安?” 他伸出手,目光灼灼锁住珠帘后的脸,试图捕捉惊惶。
棉棉在他靠过来的瞬间,“噌”地一下不着痕迹地往后蹦了半步。她立刻低下头,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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