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东侧的边缘区域，有一块半废弃的物流仓库，早年因一些原因而被搁置，如今被时间与野草吞噬得只剩下一些带锈迹的铁皮与脱色的水泥地面。

    罗曼·斯特法诺维奇，一位本地搬运工，这周临时被调来这里值班。看管一批无人认领的过期行李。他三十七岁，离婚，孩子判给了前妻，夜里总梦见自己坐在没油的电车上，车外没有月亮。他不信神，也不信鬼，因为他活得已经够惨，没力气再怕别的东西。

    但今天不同。

    仓库的风早晨四点开始改变了方向。

    罗曼本来坐在保安室打瞌睡，耳边只剩下自己呼吸的细微声响。可不知从哪一刻开始，他听见了轻微的摩擦声，像是什么东西在金属地面上慢慢爬行。

    不是老鼠——那声音太沉重了。

    他打开手电，光柱摇晃着在空气中晃了一圈，然后定住。

    门口，站着一个人。

    不，是一具人形。

    它像是从泥里挖出来的，面孔塌陷，眼窝深得几乎能看到黑暗的最底层，浑身泛着潮湿的灰色斑痕，身上裹着机场安检员的制服，右袖还残留着一枚安保徽章——已经腐烂不成样子。

    罗曼试图说话，声音却像被捏住了喉咙一样，只冒出一点嘶哑的“嗬”。

    然后那东西动了。

    它的动作慢，却精准，一步步朝他走来。每迈出一步，地板下就传来如同骨头摩擦的声音。

    他想逃，却已经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有什么阴冷的力量从那双空洞的眼里延伸出来，像是无形的蛛网，牢牢缠住了他的身体。

    当那东西的手指搭上他的额头时，罗曼的意识猛然下沉，仿佛整个人被压进了一口沉重的棺材。

    他看见自己站在一片寂静无声的冰原上，黑色的湖泊被夜色冻结在远方。天空没有星星，只有一张巨大的面孔，仿佛从天之尽头缓缓低头。

    她看起来不像神，更像一个从时间洪流中脱落的旧王，身披由亡魂织成的披风，双眸沉静得如同寂灭的深渊。祂并不咆哮，甚至没有怒意。祂只是在俯视，仿佛罗曼不过是无数棋盘上的一枚无关紧要的棋子。

    “你愿意活吗？”?他的声音不是人类所能发出来的，更像是一种神言，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我不想死。”罗曼喃喃，眼中满是惊恐

    “很好，加入我们吧！”?那声音低沉到仿佛能震裂骨头，“我将让你看见人类终结的模样。”

    紧接着，黑色的雾从韦列斯身后涌出，像是梦魇，快速地攀上罗曼的皮肤，从鼻腔、耳道、眼角渗入，像细密的虫子，又像无数咒语纠缠成网，撕扯着他最后的意识。

    他张开嘴，像是要尖叫，但那尖叫被瞬间吞进雾中，身体不自觉的在抽搐。

    下一秒，他睁开眼。

    瞳孔中原有的浑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幽蓝的冷光。他站起来，活动着指节，身体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却在每一个动作的缝隙间，都多出一种非人的迟滞。

    他低头，捡起地上的保安证，在风中轻声说了一句：“罗曼已经死了。”

    而在他背后，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废弃仓库，像是被夜色扩展了一截，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狭长的缝隙，从中，一道身影缓缓爬出，眼中浮动着亡者的幽蓝火焰。

    亡灵，开始渗入布拉格。

    捷克语语法课像是被人施了昏睡术，除了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就只剩下窗外小鸟偶尔的几声呱噪。顾言泽撑着下巴，眼神迷茫地在字迹潦草的笔记上游离。疲倦像水草一样缠着他。

    就在他即将闭上眼睛时

    门开了。

    没有人回头。教授继续讲他的过去式变位，学生继续低头奋笔疾书，仿佛进来的人不存在。

    只有顾言泽抬起了头。

    “啧，一回来就看到你在发呆。”那个熟悉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笑意从门口那传来，“我不在的时候，你过得挺滋润啊？”

    无脸少年穿着一套沾了血迹的灰西装，左边衣袖像是被什么抓破了，半干的血像玫瑰般绽开在布料上。他走路带着一点跳跃感，好像整个人从未真正落地。

    顾言泽瞳孔一缩，下意识问道：“你去哪了？你出差回来了？”

    “嗯哼。”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去北边看老朋友。你应该感谢我，少了我在你耳边叽叽喳喳，你安静了整整一个月。”

    他坐到顾言泽旁边，像没事人一样晃着脚踝。

    “但是，虽然我人不在这儿。”他抬起头，嗅了嗅教室里的空气，“布拉格的味道变了。甜了，也臭了。你最近，是不是见过很多死人？”

    顾言泽喉头动了动，没出声。

    无脸少年侧头，笑了一下：“是的，我都知道。”

    他用指节轻敲桌面，每一下都像是轻轻触碰一件古老的仪器：“亡灵，还有那个你没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