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清晨的雾像旧纸上的水渍，慢慢从街道和屋檐上褪去。四人踏进学校的正门时，阳光正斜斜洒在他们脚下的石砖上，落在顾言泽的眼睫上，他眯了眯眼，像没睡醒一样。

    “我还记得我们是去调查，不是去打亡灵。”他低声说，声音还哑着，“结果呢？差点没回来。”

    “但你还是活着回来了。”理查德走在他前头，金发在阳光下微微泛亮，语气一如既往平淡，“虽然主要是靠我们三个。”

    “我谢谢你。”顾言泽叹口气，“我真不该接这个任务。”

    “我一开始就说了。”岑澜插话，伸手按了按后颈，像是还没从前夜的战斗中缓过来，“任务刚回来，结果又让我出任务。我早晚跟他翻脸。”

    “你昨天不是已经骂过了？”娜杰日达嗓音带着点笑意，但依旧冷静，“不过，这次确实不像是普通的调查任务。”

    “所以我们才要问个清楚。”岑澜说着，抬脚迈上校长办公室的台阶。

    门推开的时候，马托校长正坐在那把椅子上，身后阳光穿过百叶窗，将他银白色的长发染上一层钝亮的金。他手中捧着一个瓷质茶盏，像一尊时间雕刻出的沉默神像。

    “你们回来了。”他淡淡开口，声音低缓，“辛苦了。”

    “别说这些客套话。”岑澜毫不客气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机场那边情况比你汇报中的要严重得多。”

    “校长，我们被一群亡灵包围。”顾言泽补充，“而且不是一两只，是成规模的集群。”

    “但你们回来了，不是吗？”马托放下茶盏，抬眸看向他们，“这就足够了。”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理查德站在窗边，声音仍旧没有温度，“你是想试我们，还是在掩盖什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马托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他们。阳光从他的肩膀滑下，将他银发的轮廓照得清晰而锋利。

    “亡灵出没的事，我确实收到了一些未确认的消息。”他语调不紧不慢，“但我需要确认它们的行动模式。你们这次出任务，是对战斗力的一次试验。也是对‘它们’的动向，最初步的试探。”

    “你把我们当诱饵？”岑澜冷笑。

    “我需要你们活着回来。”马托回头，眼神仍旧淡漠，却沉得像井底的黑水，“也只有你们能回来。”

    “有些事，还不到你们知道的时候。”

    “那我们能知道什么时候能睡一觉吗？”顾言泽揉了揉太阳穴，“最好是不会半夜有亡灵从窗户钻进来的那种。”

    马托这次微微一笑，仿佛放松了一点：“可以。去休息吧，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们没再追问。岑澜起身时肩膀轻轻一抖，像终于把什么卸了下来。顾言泽走在最后，临出门时又回头看了眼那位银发校长他站在光里，像一页薄纸后藏着的影子，看不清，也摸不透。

    四人走出办公室，阳光洒满走廊，暖得几乎不像刚从死亡边缘回来的样子。

    “回去睡一觉？”娜杰日达提议。

    “睡一整天。”岑澜点头，“醒了再找他算账。”

    顾言泽长出一口气，脚步轻了些。

    黄昏落在学院的屋檐上，像一块温热的金属板，被日光烤得泛着柔和的光。顾言泽睡得昏天暗地，直到宿舍里理查德拿靠垫拍了他一记，才迷迷糊糊醒来。

    “别睡了，我饿了。”理查德语气平静

    “你得陪我吃一顿饭。昨天保护你差点被亡灵伤了。”

    “你明明全身上下连灰都没沾。”顾言泽翻个身，闷声嘟囔。

    最终，两人出现在布拉格旧城区那家略显复古的法式餐厅门口。黄铜吊灯在玻璃橱窗里闪着暖光，透着香槟和肉香混合的味道。

    餐厅里悠扬的琴声流淌着，理查德点了炖牛膝配芥末奶油土豆泥，顾言泽照旧选了最便宜的鹅肝三明治外加一杯苏打水。

    “你每次来都这么寒酸。”理查德挑眉。

    “我每次来都不是自愿的。”顾言泽咬一口鹅肝，咸咸的，像生活。

    吃到一半，理查德忽然看着窗外笑了笑：“你知道你刚才切三明治的样子，就像个刚入学的学生在生物课上解刨。”

    “谢谢夸奖，你看起来像个拿刀叉杀人不眨眼的暴徒。”

    “你又说对了。”他抿一口酒，“但我杀的是亡灵，不是牛排。”

    晚餐就在这样毫无营养的斗嘴中结束。

    回到宿舍的时候，顾言泽刚躺上床，手机就嗡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是岑澜发来的消息。

    “喷泉那见。”

    只有四个字，像她的风格，一点多余也没有。

    顾言泽看着屏幕，沉默了一下，然后抓起外套。

    “又去哪儿？”理查德已经换上了睡衣，坐在他屋的沙发上翻一本俄文杂志，抬起眼皮看他。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