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去喷泉。”顾言泽耸肩。
理查德嗤笑一声:“这都什么文学场景?下一步不会是约你去看话剧吧。”
“不知道。”顾言泽推门前回头,“不过她要是约我去我肯定会去。”
理查德没说话,只是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门关上,顾言泽沿着学院夜晚的林荫路一路往中央广场走去。灯光沿着鹅卵石路斜斜铺开,月色落在喷泉的水面上,泛着碎银一样的光。
她背对着他,穿了一件卡通的睡衣,脚下踩着拖鞋。月光落在她的肩膀和头发上,把她整个人勾得像一张静止的画。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点发虚。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她先说,声音不大,却被水声衬得更清楚。
“来了啊,”他往前走两步,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轻松些,“你都叫我了,我敢不来吗?”
她偏过头来,眼神停在他脸上,又慢慢移开:“那你今天算准时的。”
“差两分钟。”他小声说。
“嗯。”她点点头,没说原谅,也没责怪,只是把视线投回水面。
喷泉在月下泛着一圈一圈细碎的光,像不肯散去的梦境,缓慢又温柔地淌着夜色。
顾言泽站在她身边,手揣在外套兜里,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下,像是一下下加重的鼓点。
“今天怎么样?”她开口。
他愣了下:“你是说,餐厅那顿饭,还是亡灵那场遭遇战?”
“都说说。”
“饭挺好吃的,就是理查德点的酒太贵了,我看账单的时候手都抖了一下。”
“然后呢?”
“然后就亡灵挺多的。我差点又在你面前丢脸。”
“你没丢。”她说,语气像风过叶间,很轻,但带着某种坚定。
他怔了怔,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她忽然偏头看向他:“你在怕吗?”
“怕。”他想也没想,“谁不怕啊。”
岑澜看着他,眼神有一瞬的柔软:“我也怕。”
他转头望她,像没想到她会说出这句话。
“可我不能怕。”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怕了,谁来罩着你。”
风吹过来,吹动她的发梢。他忽然很想伸手替她拢一下,但最后只是把手揣得更深了一点。
“其实,我有时候挺想重新当回普通人的。”他说,“就那种考试能及格,不用出任务,晚上可以打打游戏,不用研究亡灵从哪儿冒出来的人。”
“你不是普通人。”她说。
“你也不是。”他说完后忽然一笑。
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犹豫什么,然后慢慢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让你来这儿吗?”
“嗯?”
“我不是来和你说任务总结的,也不是来给你布置新任务的。”她顿了一下,“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顾言泽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哪怕只是听听水声,哪怕你什么都不说。”她低声道,“我也觉得,安稳一些。”
他看着她,忽然觉得水声和夜色都退去了,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还有她那句轻得像梦的“安稳一些”。
他像做了一个决定似的,从兜里摸出什么,递过去。
是一颗糖,包装纸被他搓得皱巴巴的,是他们之前在便利店买的那种水果味硬糖。
“学姐,给你。”他说,声音低得快要听不清,“你愿意要就拿去。”
她看了他一眼,伸手接了,没拆,只握在手心里,像握住一个小秘密。
“那你以后少让我等。”她说。
“好。”
“还有,下次出任务,如果我又晚回来,你会等我吗?”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笑了笑,说:“你只要不放我鸽子,我可以一直等下去。”
夜风悄悄吹过,喷泉的水珠轻轻溅到她的睫毛上,她没眨眼,只是低头,把糖揣进了风衣口袋里。
“回去吧。”她说。
“你先走。”他说,“我想再听一会儿水。”
她点点头,转身离开,脚步一如既往地沉稳,却比往常慢了半拍。
顾言泽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被月色吞进长廊的尽头,手还放在自己原来藏糖的位置,迟迟没有放下。
他没说出口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又沉下去。他想,有些喜欢,是藏在糖纸底下的,也没关系。
她大概会尝到的。
哪怕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