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了,她回头望去只看见在闪电中高跃起的身影。
岑澜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她跑了出去。跑到了自己熟悉的那个布拉格。
雾气仍未散去,仿佛一层古老的阴影紧贴在岑澜的皮肤上,怎么挣扎也无法洗净。每当夜色降临,她便会梦见那把刀摔落的声音。仿佛命运亲手将一个人从时间的流转中敲出去,只剩下无尽的寂静。
她出来后住在布拉格旧城区最南端的一家旅馆,靠近老犹太区。屋檐低矮,地毯发潮,窗外的鸽子总是在傍晚时分振翅飞翔,像有人在窗边低语。旅馆的女主人是个沉默的捷克老太太,每天傍晚送来新鲜的面包与热汤,偶尔投来一瞥,却从不多言。岑澜的生活就像一条没有声音的直线:白天在斑驳的街巷间游走,指尖触及那历经风霜的墙面与教堂;夜晚,她紧锁门窗,将自己藏进角落里的阴影。
她没有带走什么,唯一带走的,只有李恪的护身符——那块在生死一线之间,悄然从他脖间解下的银片。
护身符几近破碎,她用一块旧布包好,每夜都将它放在枕边。岑澜无法解释自己究竟是在守着他,还是守着那个未曾在桥上死去的自己。
有一夜,梦中,那把刀在微弱的光线中发出低低的吟唱。它像在唤她的名字,也像是为他说一声未能说出口的“再见”。
她不敢确定李恪是否真的死了。
因为神明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他们不说“死”,不说“活”,他们只是静静地在你最脆弱的时候,带走你拼尽全力想留住的东西。
第七天清晨,她在街角遇见一个卖旧书的男人。男人穿着厚大衣,摊开一排排发黄的书,书页散发着旧纸的气味。她本是想找一本能让她在夜里不再梦见那座桥的书,却无意中翻到一本无署名的诗集。
第一页,只写着一句话:
“凡人愿以死抗死,是神的疑问。”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便将那本书买下,带回了旅馆。她将书与护身符一同放在枕边。那一夜,她没有做梦。醒来时,她发现眼角湿了。
她开始频繁外出。不是为了见人,而是为了在人声鼎沸中抵挡神明的沉默。
她坐在伏尔塔瓦河边,看水流穿过城市的心脏;她走进老城区的市集,看小孩追逐鸽子,看老人用古老的捷克语卖栗子;她买了一本日记,每晚写下梦境,不论是否与他有关。
她开始觉得自己依然活着。
但这种“活着”却更像是在一次次触摸命运的伤口,看它是否还在发痛。
第十天午夜,突然有人敲门。
不是敲门,而是撞击。那声音像骨节的敲击,叩响了现实与神域之间的边界。
她握紧护身符站在门后,屏住了呼吸。门外没有人说话,但她听见了那熟悉的低语,无论是雾中,还是梦里,她都曾听过:
“他还在桥上。”
那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场风雨交加的夜晚。
她明白了,没有人能真正逃出神的领域。她所得到的,只是一段短暂的宽恕,或是一场还未结束的审判。
那一夜,她没睡,静坐在椅子上直到天明。光从窗外透入,犹如一支支锋利的剑,刺破了夜的寂静。
她起身,将他的护身符重新挂上脖子,收拾好衣物,离开了旅馆。她决定走得更远,离开布拉格,离开那座曾经铭刻神谕的城市。
她搭上夜班慢车,穿过森林和村落。车窗外是一盏盏昏黄的路灯,犹如夜色中漂泊的灵魂。她裹紧披风坐在角落,怀中是那本诗集。车厢内有人吹着口琴,音符像一首没有结尾的曲子,缠绕在夜色中。她听着,听着,终于睡去。
梦中,她再次站在那座桥上。雾已散去,神像已不见。桥中央,那把断刀依旧直插在石板上,仿佛要把记忆钉死在命运的核心。
她没有走近。只是站在桥头,低声说道:
“我走出来了。”
风起时,她睁开眼。列车停在一座无名小镇。
没有站牌,只有一盏斜歪的路灯和一只旧邮筒。
她在小镇上租了一间带阁楼的小屋,屋檐倾斜,窗外是满眼的森林。她种花、做面包、写日记。然而,那座桥依然在她心中。
她每天写下一句话。有时写:
“今天没有梦见他。”
有时写:
“我还是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有时,她只写:
“我还在等。”
护身符一直挂在她的脖子上。不是因为它能再护住什么,而是它提醒她,曾经有个人,用生命为她挡下了命运。
某天,一个流浪画家走进小镇。他在市集上画画。
岑澜经过时,看见他画中的桥——桥上一个人、一柄残刀、一尊神像,还有那无尽的雾。
她指着画中的人,轻声问:
“你见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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