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上的雾气没有散,反而越发浓稠。那些石像静默伫立,眼中绿火如豆,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时间静止在了原地。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三人——李恪、岑澜,还有那从神话中走出的冥王哈迪斯。
岑澜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李恪身后,低低地喘息,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李恪听见她轻声说了一句:“我不走。”
他没有回头,手中短刀慢慢抬起,水滴顺着刀背滑下。
“你以前和我说,你一直想看看神明的样子吗?”李恪低声说,“现在看见了,就该走了。”
岑澜仍旧不动,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李恪知道她是倔强的人,但他比她更清楚现实。
“我们打不过他的。”他说,“可我至少要让你活下去。”
风声呜咽地穿过桥洞,像某种古老咒语的回响。李恪没有再劝,猛地转身,一把将岑澜推入浓雾。她的身影被雨幕吞没,像一枚沉默的雨滴落入河中,无声无息。
哈迪斯没有阻止。
他只是看着李恪,眼神里没有杀意,也没有怜悯,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桥下伏尔塔瓦河的水仿佛不再流动,只在河心深处,某个无声的东西缓缓翻身,带动整座桥发出低沉的声音。
雨水从李恪的发梢滴落,顺着下颌,一路滑进衣领。
他走来,一步一步。他的披风在雨中铺开,像是一整座夜色张开的羽翼,桥上的光在他身后颤抖,像是即将熄灭的命运。
李恪握紧刀柄,骨节泛白。
这一战,不会赢。
可他必须挡住他。
为了他身后的那个女生。
哪怕只是多一秒。
哈迪斯的目光落在李恪身上,没有怒意,也没有杀意,甚至没有情绪。
“你以为靠一把刀,能斩断死亡?”他说,声音低沉,仿佛一座坟冢的墓碑开口。
李恪没有回答。那不是哈迪斯说的第一个神谕,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神明太习惯讲道理,他们掌握永恒,所以从不着急。可李恪没有永恒。
他只有这一刻。
下一秒他动了。
不是突袭,不是技巧,是一种近乎自毁的冲撞。李恪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刀刺向哈迪斯的心口——不是为了伤他,只是为了争取时间。
哈迪斯抬手,鸟头杖横挡,轻描淡写的一击。金属与黑曜石相撞,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
那一瞬间,李恪感觉骨头都要碎了,刀像是砍在山上。
哈迪斯不再躲避。他开始还手了。
他的袖袍掠过空气,雨幕瞬间倒卷,像是某种力量在扭曲空间。李恪几乎没能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左肩一紧,整个人被什么东西抽飞了出去,狠狠撞在石像下。
视野一黑,李恪几乎失去了意识。
可他爬起来了。
他一直都擅长这种事——在不可能的地方站起来,在绝望中咬牙活下去。
李恪吐出一口血,举起刀。
哈迪斯看着他,神情依旧平静,像是注视一场无趣的闹剧。
李恪握紧刀柄,再次冲上去。
雨水从李恪额角滑下,带着血。
哈迪斯伸出手,五指张开,空气骤然一紧,李恪感觉像被无数缠绕的锁链拽住,全身发冷、发麻、不能动弹。鸟头杖抬起,一缕灰色的光从杖身流转而出,像冥河的水,缓缓朝李恪逼来。
李恪知道,如果被那光吞没,他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里,连魂魄都无法留下。
“你明明可以逃的。”哈迪斯说。
“她跑了。”李恪咳嗽着,笑了。
哈迪斯沉默片刻,像是对李恪多了点兴趣。
“你倒是聪明。”
他缓步走来,每一步落下,桥面都像心跳那样震动,连积水都起了涟漪。
李恪知道他要动真格的了。
李恪闭上眼,再睁开,刀刃从腰间一划,划破了掌心,血顺着刀槽流下。
古老的咒语被雨水洗净,但那一刻,空气里浮起了某种微不可闻的共鸣。
这是李恪唯一的底牌。
不是神术,也不是神器。
是记忆。
李恪记得在课上,老师曾告诉他,神不怕死,但神怕人。
因为人类会死,而死是冥王的管辖。人类愿意用“死”去对抗“死”,那就成了神也难解的悖论。
所以李恪笑了,哪怕身体已经在摇晃,哪怕死亡近在咫尺。
李恪笑着冲上去。
那是他人生中最完整的一刀,不为了胜利,只为了这一刻的完整。
刀光如白练,划破黑夜,也划破了自己的血肉。
哈迪斯动了。
他把杖插入地面。
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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