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查理大桥,整座布拉格,雨水都凝在半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
鸟头杖震动,像是冥界在苏醒。远处的石像一座座抬起头,亡灵的火焰在眼眶中狂燃,雾气翻涌,仿佛整座城都将崩塌。
哈迪斯站在这天地之间,像是某种终结。
“你输了。”他说。
李恪握着断刀,身上的血已被雨水洗净,却仍站得笔直。
“也许吧。”李恪低声答,“但你没赢。”
“嗯?”哈迪斯站在李恪面前,注视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
“至少我刚开始就没要走,只是在拖延时间。”
李恪擦了擦嘴角的血,笑了。
雨水从李恪额前滑下,滴入眼眶,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分不清是雨,还是泪的痕迹。
李恪笑得像个疯子,像是一个终于放下了所有顾忌的赌徒,看清了结局,仍旧推上最后一枚筹码。
“你逃出去了。”他喃喃说。
不是说给谁听的,只是说给自己听。
李恪握紧断刃,拖着破碎的身躯,踉跄几步,然后加速,朝那神明纵身一跃。雨夜的闪电在那一瞬间撕裂天幕,将李恪跃起的身影映在桥下伏尔塔瓦河的波光之中,像一颗即将坠落的星辰。
“来吧,神!”李恪怒吼,“让我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声音劈开风雨,在这片被死神统治的黑夜中孤独回响,像是濒死之人的一封血书,用尽全部力气写下的,唯一的句号。
哈迪斯抬头,神情依旧平静,甚至有些怜悯。
他不怒,不惧,也不惊。
“愚蠢。”他轻声道,双手合什,黑曜石权杖在掌中缓缓升起。
一道幽暗的光从权杖深处喷薄而出,金与黑交织,像是冥河的水流,带着吞噬灵魂的意志,向李恪劈来。
李恪没有躲,他已无处可逃。
那一瞬间,光芒撕裂了夜空,时间仿佛被定格,连雨滴都悬停在半空。
李恪看见自己悬在光影之间,如同被神明书写在神谕上的一个错字,被纠正,被抹除。
而后,一切归于寂静。
雨继续下着。
桥面湿滑,空气中弥漫着焦灼过后的沉默。断刃斜斜地插在石缝里,滴着血与雨。
哈迪斯静立在桥中央,毫发未伤。他俯身,拾起那柄残破的刀,在指尖轻轻转动
“好刀。“哈迪斯感叹道
刻耳柏洛斯缓缓走回他身边,三颗头颅低垂,像是还沉浸在刚才那场短促而无趣的战斗中。亡灵无声地退去,石像一一闭上眼睛,绿火熄灭,桥上的寂静如潮水般恢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冥王带着他的犬、他的亡者、他的神力,在雨夜深处缓缓隐去。
就像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这座桥,这些雨,这个世界。
像是某个故事残留下的注脚。
李恪也许没有赢。
可神也未曾得胜。
他从李恪的血中得到了抵抗的答案,却未能取走李恪的意志。
人类的刀会断,身体会伤,命也许只值一瞬。但人类有一样东西,是神无法理解的:
他们会为了一个人、一句话,哪怕是虚无的念头,向神明举起最后一刀。
哪怕知道自己会死。
哪怕只为了一秒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