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步不动,好似大梦初醒,恍然道:“我记起来了,原来……原来我已有十年不曾见过他们。”
沈念眼内一涩,腮边已湿,他伸手摸了摸面颊,喃喃道:“幻境中是你们丧子伤恸,现世里竟是掉了个个儿,可我非是你们的孩儿,何忍叫我受此悲痛?”
他从前所有的泪珠都是为萧镇所抛,今日落泪,却是从未有过的伤悲。
离沂见他这般,又是讶然又觉痛快,开口道:“大王装了几年凡人,竟真染上了俗人的爱恨嗔痴,早知你在乎沈家这几口人,我便该将他们全杀了,也好与你作伴。”
他说完此句,还待奚落,却觉出周侧有异,应当是连风传来,想是已将那县令放入。
离沂眉心皱起,颇觉不满,他从未见过沈念这般痛楚模样,此刻便走实在可惜,可他转念一想,自己已将人头吐出,等那县令来此,沈念必是有口难辩,叫他两个兄弟相残,岂不快哉!
于是欣然挥袖,遁离此地。
而另一头,沈忆在这樊府内转了数圈,正是气喘不止。说来也是古怪,到了夜里,这樊府中的下人竟是全无踪迹,故而他进府倒是容易。可这樊府瞧着不大,却叫他兜兜转转走了三四圈,别说主屋,便是来时的大门也寻不得。
沈忆知晓这是妖精的老巢,来时也做了赴死准备,可进府后还是害怕,到了此时,更是汗流遍体,足步发虚。他捏紧拳头给自己助阵,心道:若这次还寻不得路,我便守在原地,等那妖精过来。
说罢又起身前走,这次却不一般,走了几步便见得一间扬挂白幡的屋堂,沈忆心中一惊,想到:乍现此屋,必不一般,是那蛇妖要引我进去!
他这时反是惧意大减,抚了抚胸口便提步而入。屋内昏暗无光,却是隐约散出一股子腥臭味,沈忆这几日闻的多了,心头登时一紧,骇道:果真不错,这定是那蛇妖的老巢!
他只当眼前是甚尸山血海、拔舌油烹的烈狱惨象,故而当面前隐有光亮时,他便不由得将眼一闭,待觉出自己举止软弱后才咬牙睁眼。可身前却无甚妖魔,只有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
沈忆不待反应,便已唤出口来:“大哥……”
那人并未回头,可沈忆却看到他肩膀一抖,似是听得甚么悚人之言。他强忍着恐惧走上前去,刚迈出两步便看得两颗人头滚落在地,他一眼便认出那是谁,惨叫一声,扑上前去:“爹、娘——”
沈忆心中大恸,也顾不得甚么,只是反反复复喊着爹娘,又用衣袖擦去二老面上血渍,大悲道:“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
哭声断断续续,许久后才停下来,沈忆将二老的头颅摆正,又抽噎着叩了三个响头,后才起身回望,却见沈念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处,他面无神情,只是一双眼憋的通红,吓得沈忆浑身发寒。
他扣紧金镯,原想大骂质问,出口却还是小了声音:“你、你这蛇妖,究竟为何要害了爹娘!爹娘最疼爱的便是你,你、你难道……”
他话未说完,便见沈念摇头道:“不是我,二郎,我不曾谋害爹娘。”
他说到爹娘二字时,眼中竟滚落两行泪水,不见他擦抹,又听其道:“我被妖人困在此地已有多日,自南郊与你分别后,我便来了樊府,不曾回过家中,也不曾……见过爹娘。”
沈忆一愣,竟把接下来要说的话忘了个干干净净,只呐呐道:“你、你……”
沈念的声音打着颤:“我是妖物不假,可这么多年来,我何曾做过祸事?何曾伤及无辜?那妖孽会化形,他是变作我的模样而去害人,你等肉眼凡胎,瞧不出来也是理所应当。”
沈忆不言,他心道不能轻信,可是……可是他这般模样,难道也是装出来的吗?他若是来哄我,又会有甚么目的呢?
“二郎。”沈念前挪了一步,忽而急道,“除了爹娘之外,还有谁人遭了祸患?”
沈忆抿唇不语,片刻后还是道:“那瘟疫害了城中许多百姓。”
“除此之外呢?”
沈忆摇了摇头,转眼看向沈念,只觉其肩膀微松,好似心中大石落地。
见他如此,沈忆极想追问一句,问问他担忧的究竟是家中弟妹,还是……还是远在京城的萧大哥。只是他最终也不敢问出口。
他这厢还在发愣,却不知沈念已然强压悲恸,正在盘算着救命出路。
其实被困的这几日间,沈念已将回漳邺后的诸事从头至尾想了一遭,且先不算离沂对自己的嫉恨,这人……还有那个来去无踪的连风,他们背后必然还有主使,而且他的目的多半不是自己,不然在自己受困的这几日,那东西不会不露一面。
既然他们针对的不是自己,那只能是仲亭。
沈念想至此处,极不情愿地摇了摇头,又在心内否道:不是仲亭,是他,他们针对的是孟涯。
可那东西究竟是甚么?是南郊观音庙内供奉的邪物?是那只古怪的红眼?还是幻境之中洪如梵音的那道人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