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存进来时，皇帝正趴在锦被里哀愁地抹眼泪。虽然早就习惯了燕帝的喜怒无常，但是这样堪称楚楚可怜的模样，对赵存来说，还是有点太超前了，以至于他站在门口进退维谷。

    楚然听到声音赶忙坐起来，拿袖子随便抹了下脸，腰板挺直努力撑起贵族的仪态，故作高深地说：“赵卿，有何要事？”

    虽然还是不认识这个太监，但是结合刚才发生的事和官服形制，楚然大概能猜出来此人就是燕灵帝的心腹宠臣，长秋寺的寺卿赵存。

    果然，对方听到这个称呼并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楚然暗自松了口气。

    赵存上前几步，躬身禀告道：“陛下，晚膳准备好了，您想在哪里用膳？”

    晚膳？

    楚然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昏黑的寝殿内只有微弱的烛光。她第一次醒来时就是这番模样，按理说现在应该凌晨四五点了，为什么还是晚膳时间？

    她心中虽有万般疑惑，却不敢再表露，开玩笑！就她刚才那种荒唐行径，如果原身不是一个疯癫无状的暴君，她早就被当作中邪关起来了！

    楚然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回过神来发现赵存还在等她的回答。

    这……

    她哪里知道慕容毓每天在哪里用膳？！

    就算她精通燕史又怎样，燕朝又没有皇帝起居注！

    其实通常来说，皇帝想在哪里用膳就在哪里，就算她说在这里也可以，但是赵存既然问了，就证明这个问题和燕灵帝平日的生活习惯有关系……

    楚然绞尽脑汁回忆，终于想起了一个经常出现在史料里的用膳地点，清了清嗓子，云淡风轻地说：“去凤凰台。”

    赵存露出了一瞬间的讶异，楚然心里一沉，心说坏了，刚想找补两句，赵存就恢复了平静，面色如常地喊道：“起驾凤凰台！”

    楚然茫然地想，这算蒙混过关了？

    宫女们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楚然随着他们穿过走廊，正殿更加漆黑，只有宫灯微弱的烛光，走了没多远，宫人们停下脚步。

    楚然跟着停步，一柄巨大的纱扇遮在她面前，她正疑惑，就听见殿门缓缓推开的声音。夕阳的余晖洒进来，经过纱扇的遮挡，落到楚然眼里时已经变得黯淡柔和。

    楚然这才想起来，史书记载燕灵帝有眼疾，不喜见强光，她住的蓬莱殿里里外外遮得密不透风。楚然回头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宫殿，心道：整日住在这种见不到光的地方，怪不得心理变态。

    太阳西坠，皇帝的鸾驾驶向凤凰台，即将见到这座只在典籍中出现过的神霄绛阙，楚然不免心荡神驰。

    她第一次听说凤凰台这个名字，不是在史书中，而是在童年热播的电视剧里。那部剧的名字就叫《凤凰台》，讲述的是燕成帝和萧贵妃的传奇爱情故事。

    在那部剧里，萧贵妃是艳冠群芳的前齐亡国公主。燕成帝对她一见钟情，强行纳她为妃，宠爱备至。为博美人一笑，他在梧桐苑的基础上修建了凤凰台，为此不惜耗费大量民力财力，但是萧贵妃依旧不为所动。燕成帝求而不得，因爱生恨，对她巧取豪夺、恨海情天，互相折磨以至于燕成帝伤情成疾，英年早逝。

    到了大结局，燕成帝快死的时候，萧贵妃才终于克制不住袒露心声，原来她早就爱上了燕成帝，只是忘不掉国仇家恨，不敢表露真情。最后这对苦命鸳鸯互诉衷肠，相许来世做一对寻常夫妻，不求富贵荣华，只求白首到老。

    这部剧拍得狗血离奇，让年幼的楚然哭湿了好几包纸巾，尤其是看到燕成帝死在萧贵妃怀里时，更是哭成了泪人，只怨苍天不公，不肯善待这对碧人！

    当然，在后来学了燕史之后，这对碧人就变成了这对逼人……

    顺便补充一句，那位极富传奇色彩的小白花萧贵妃，就是慕容毓的母亲——也就是楚然现在名义上的母亲。

    你说这事弄的……

    不要真情实感磕cp，最后穿成人家爱情的结晶就知道错了！

    因为受这部剧的影响，楚然一直对凤凰台心向往之。据传当时召集了最好的能工巧匠，耗费数年心血倾力打造，做工用料穷奢极欲，尤其是最高处的栖凤楼，更是被誉为瀛洲仙楼。

    虽然有过无数遐想，但是当这座仙楼真正出现在她眼前时，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月光淌过琉璃瓦泛出如梦似幻的青蓝柔光，八角鎏金飞檐上雕着鸾凤，凤喙衔着鸽卵大的东珠，珠光与檐角悬挂的银铃交相辉映，投下流动的碎金波纹。鲛绡软帐随风拂动，清辉流转如寂静的波浪，殿前引的活水渠浮着千盏莲灯，星星点点似天上银河。

    楚然看得出神，总算明白了凤凰台为何被称为天上宫阙。

    赵存疑惑地提醒道：“陛下？”

    楚然清醒过来，随着宫人步入殿内。赵存手持拂尘在前面领路，引着她来到用膳的地方。

    可供八人围坐的圆桌上摆满了各色佳肴，看得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