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望那叶子落得差不多的梧桐树,又低头看看那狼藉的枯叶,自言自语道:
“无人扫净门前叶啊……”
【莺鹂调·画舫情·酉时五刻】
有人晚归踏叶来。
刚想着到底要不要赴隔壁班李先生的约,付春回在拐角的青苔上滑了一下,险些摔倒。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她在学生放课后一般直接回家,没有其他消遣。远处袅袅炊烟升起在一片橙黄中,给她最近很紧张不安的内心平添了几分安慰和宁静。
昨天的雨是今天止的,如今秋日斜阳给秉水铺上碎金,江水拍着浪,涌上了西岸的浅滩,涌入了搁浅的破船。此时天空惯常的青蓝色被时间染成了血红色,不时划过几只悠然的飞鸟,随后消失在东岸浑黑的密林里。
她放缓了脚步,向右望去,西滩的船夫和纤夫们还没有做空,他们忙着在太阳落山前收好船。他们穿着破旧的短上衣,双脚深陷在水草纠缠的肮脏的绿摊泥里。
一路上她遇到了几群这样的人。他们有的在喊号子:“嗐哟!攒劲哟!一二三,起!嗐哟……”;他们有的在休息,停下了喘气或简单摆几句龙门阵,但是不能被别人发现长时间不干活;他们有的已在船边看着远处的夕阳入了神,直到旁边的伙计推了推他,才甩甩满头大汗,在空气中散起一阵夕光下的金黄。
走着走着,她看见离家不远的浅滩上,也是有这群这样的人,不过他们都暂时歇着了。付春回发现其中一个年青的小伙却好像兴致挺高不觉疲倦,他挽着袖子和裤腿,靠在船尾,甚至唱起了一段民歌,也不像号子:
【青山高呀绿水长,客从行船号子忙哟。妹仔问我自何处,我答秉水喃上游住。浪底笑靥映霜树,教我不知往何渡……】
才发现用的是秉城独有的歌调,如春莺之百啼,秋鹂之千啭。虽不说一唱三叹,但也颇有清净之感。春回听的有些入神,恍惚过来竟发现天空已经变成灰蓝色,太阳也不知落到哪个山下去了。做饭的菜都还没买呢!她急忙向左一拐,奔走向逐渐沉入黑暗的菜市,兴许还有最后一批收摊的菜农们 ……
【玄武调·诈鸿门·酉时六刻】
却说雷敬终这边带着人马,却没有着急回去,拐出街道走上西边渡口附近却突然停下,对前面走着的人说“你们先回去,我家在附近,我回去处理点家事,顺便抽根烟。”
待到其余人走到街角尽头然后右拐后。雷敬终转过身,一个人走在寂寞又热闹的秉西渡口旁,街上已没有太多行人,天边泛起一阵莫名的云雾,把刚刚崭露头角的秋光扼杀在东山的一片氤氲里,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重新出现。他掏出一根旱烟,卷起来开始吸起来,缓缓沿街走着,像是闲逛。
江边浅滩上的船工们又忙了起来,他们穿着破旧的短上衣,双脚深陷在水草纠缠的肮脏的绿摊泥里。他们有的喊着号子,有的唱着短歌,给肃杀的晚秋带来一种悲戚的活泼和幸运,给恍惚纷乱的世界带来一些停滞和长鸣。水车晃悠悠地动,掀起哗啦啦的水声,声音流淌在周而复始的轮回中。
走到最东边了,雷敬终仿佛对那些纠缠迎向天际的声音入了迷,他吸了口咽,抬头望着弥漫的烟气随着那些混沌的声音随西风飘过了别家房顶林立的青瓦,消在佛祠的院墙后。不过,他的确听到有个年轻的声音嚷道“小爷我再唱最后一曲就收工!”随后,迥乎不同的歌声响起,穿透着响彻愈发深沉的夜幕,与刚才的声音判若两人:
【十月金秋西风爽,已巳日来三更灯。霸王作恶欲坑儒,垓下之意楚汉争。项伯舞剑挑云霞,沛公取道救书生。霜降更话东山事,需听黄鸡报五更。】
多听了几段,却是重复。 “这调子真是耳熟……”听倦,雷敬终嗫嚅道,把抽完的烟丢在近岸的泥潭里,转身迎向秋风——留下那些嘈杂的烟气和余音醉在了近夜沉郁寡欢的空气——向家里走去。
【鸳鸯调·西窗影·戌时正】
到家了,屋里昏暗一片,还没点上灯,一片阴冷和湿寒。
付春回把菜和课本放在堂屋的桌上,一改刚刚在外面的轻松舒爽姿态,有些沉沉地转身去问她丈夫:“雷先生,你吃饭没有?我煮饭了可好?”东边的房间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付太太,你先过来。我有事告诉你。”
女先生有些困惑地循声走到卧室,发现对方沉着脸翘着腿,坐在一张藤椅上,双手搭在膝盖上,看样子却好像是刚回来。
“坐。”
她有些不自在地坐在了雷敬终的身边。对方更是直接开门见山:
“你应该把你现在的工作辞了。”
“……”这样的话,让她挺震惊,但没开腔。
“学校的学生事都闹这么大了,好在十四号的时候你不在学校也不在白祁口,不然我都保不了你。我说,把工作辞了,他们就是想找你们这些人的麻烦。”
她咽了咽口水。
“不行,那些娃儿我总莫法丢下不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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