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脸色好像更阴沉了,但她看不真切,因为屋里没点灯。
房间陷入了一种沉默,不知不觉,月光已经顺着窗外的矮竹遛进了室内,却突然坠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痛得发出呻吟。
他终于开口了:“那你好生考虑考虑吧,局里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罢,放下一直翘着的腿,起身走向屋外,走向清辉明朗的天空下,留下付春回愣在原地。
回过神来才向窗子外喊到:“诶!你吃饭没得,我买了菜的!”,她听见院子里传来声音:“不用,你先吃吧,早点休息。”
“你啥时候回来?我们……”
院子外的身影仿佛顿了顿,但最后还是消失在了一片风声中,她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最后成为穿堂风里的一声叹息。
她站在那,忽然觉得一切真是太糊涂了,就因为父母的几句话,稀里糊涂地嫁了雷家,稀里糊涂地教书,稀里糊涂地活在世界上。那个被称为丈夫的人甚至几年了都还没用她的名相称,盯着堂屋地上的那片月光,细想一下,她发现自己也没用直接用名相称,家里一直是用全名称呼的,不禁有些吃惊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了秉江边泥摊上的那个小伙子口中唱的那个姑娘,坐在渡船上数走过去的青山,心里想着的却她的情郎,笑颜如花映在澄澈的江底……
冥冥中,她仿佛听见窗外仙山楼阁——也许在东山吧,也许在云里头——飘来的如泣如诉:
【吾本东阁闺中女,愿与先生成鸳鸯。难料家亲事已决,红袖付与衙门郎。凤离凰去异枝宿,弦断柱裂锦瑟伤。奈何夫妻曾结发,西窗独守似秋娘——诉秋殇】
往事漫上心头,才发现是自己心里在吟唱。然而没有人与她对唱鸳鸯。她轻轻摇了摇头,把李先生的影子从脑海中赶出去。转去走向西边的房间,点上灯开始备课。窗外整个秉城沉沦在夜的怀抱里一言不发,依稀听见只有晚风还在送着秉水的秋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