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松烟浸透琉璃瓦，残阳碎金自九重宫阙倾泄而下，在少女乌发间揉碎成流动的琥珀。

    江晚栀荡着秋千，身后的力道忽得一凝——她转身时，正见月白裙裾掠过秋千绳，正是林岁安跌进了满地流金。

    "栀栀，宫钟即将撞第三声了。"林岁安指尖勾住她袖口，腕间玉镯轻晃，声音似浸了露水的琴弦，"随我去秘密基地吧，往后我们便在那里见面。"

    话音未落，掌心忽被温软覆住——江晚栀反扣住她的手，指节交缠处漾起细碎涟漪，恰似春水生波，惊破琉璃盏。少女挑眉一笑，腰间玉佩随动作碰撞出身："早该如此。"

    她们掠过玉兰花影时，暮色正漫过花梢。林岁安忽然驻足，指尖抚过宫墙裂痕处的青苔："你瞧，这段宫墙比别处矮三寸，踩着这堆石头便能翻将出去。"

    她话音未落已踏上石块，素鞋碾过苔痕，如蝶翼点水般跃上墙头，残阳在她发梢织就金线。忽有风吹动她发梢的银铃，叮铃声里，她俯身伸手，掌心盛着未落的日光："来——"

    江晚栀仰头望着那道逆光的剪影，殿角将少女轮廓切成半透明的琥珀。她踩着石头借力时，指尖故意蹭过墙缝里的青苔，沾得点点绿意："你倒像常偷跑的小狐狸。"

    "只敢做偷跑的小狐狸。"林岁安耳尖泛红，忽又逞强般晃了晃手腕，玉镯与银铃相撞，"但今日要做带你来去的风。"

    跃上墙头的刹那，江晚栀裙角扫落一片碎光，恰好与林岁安发间金芒相触。

    墙外的小街坊在暮色里浮动，像浸了蜜的画卷，青石板尽头的桃花灯笼正被店家挑起，暖光摇曳如她眼底的星子。

    "那盏灯笼下藏着最妙的桃花酿。"林岁安忽然凑近她耳边，气息裹着淡淡酒香，"可我总不敢走远...有次在长宁街转了三个时辰，最后是被巡城卫扛回来的。"

    "这般笨拙？"江晚栀指尖拨弄她垂落的流苏，忽然握住那微凉的指尖，"明日随我去西市如何？"

    林岁安瞳孔骤缩，如小鹿撞见流萤。她欲开口，却被江晚栀按住手背："无需多言——"少女将她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掠过泛红的耳垂，"朋友本就该带你去看更广的天地。"

    "朋友..."林岁安忽然抓住她的手腕，银铃骤响惊起檐下栖鸟，"这宫墙里的人都说我是广寒宫的孤月，你是第一个敢牵我手的人。"

    暮色渐浓时，她们的影子在墙头织成双生莲。林岁安将头轻轻靠在江晚栀肩上，闻见她衣襟上的沉水香，忽然伸出小拇指，“要拉勾的。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变了便如何？"江晚栀望着她睫毛投下的蝶翼阴影，故意逗她。

    "变了..."林岁安佯装严肃，眼尾却漾起笑意，"变了就罚你陪我喝光三坛桃花酿，醉倒在这宫墙上看流星。"

    忽有一声重响自深宫传来，惊起檐角铜铃。江晚栀刚要起身，腰间忽然被拽住——林岁安攥着她的绦带，月白裙裾在晚风里晃成春水："别管那些铜臭琐事，且让这片刻流光，只属于你我。"

    "偏要管。"江晚栀忽然拽着她跃下宫墙，笑声碎在夜合花影里，"你且瞧着，本姑娘能带你翻的，从来不止这道宫墙。"

    在林岁安的惊呼声里，两个身影掠过盛开的夜合花，朝远处的宫殿跑去。

    暮色里的青苔路泛着冷光，她们刚停下来便听见巷尾传来压抑的痛呼。林岁安攥紧江晚栀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转角墙根处，灰衣少年蜷成一团，肩头血痕透过衣赏渗出来。几个锦衣公子围逼而至，靴底碾过碎石的脆响混着闷拳砸肉声，刺得人后颈发紧。

    “哟，这不是六品官家里那个外室生的小贱种么？”为首的锦衣公子踢了踢少年蜷着的膝头，嘴角扯出刻薄的笑，“怎么，你这种人也敢往这儿凑？是想给咱们当笑话看么？啊？”

    起身挥手，身后众人对视后立刻扑上前。

    少年却将头埋得更深，血混着尘土从指缝渗出来，蜷缩的脊背像团被踩进泥里的灰，连挣扎都浸着死水般的钝感。

    “岂有此理！竟敢在宫中撒野，当王法是摆设么？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林岁安攥紧拳头，接着便松开相牵的手，指尖掠过发间银铃。

    暮色里，她立在众人身后，墨色裙裾被夜风吹得扬起弧度："喂——"银铃随声震出清响，惊得几人猛地回头，"没人教过你们，宫中闹事要受三十大板么？"

    为首公子看清她们衣着，狞笑着撸起锦缎袖口："哪家小姐少管闲事！这小贼偷了我的玉佩——"

    "你胡说！"少年抬起头，左眼肿得只剩血缝，仍咬着牙瞪过去，"明明是你天天找茬，见我落单便拿由头打人！"

    "搜身。"江晚栀从阴影处走出，指尖抚过腰间玉佩，"若搜不出，本姑娘便送你们去慎刑司尝尝板子的滋味。"她刻意咬重"本姑娘"三字，随后扫过几人瞬间回避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