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咚咚作响,槐瑛迷蒙睁眼,见槐宁摇晃着拨浪鼓,正趴在床边,傻笑着,伸出手指来戳她的脸。
“日上三竿啦,妹妹快起床,我们去山上放风筝。”
她拉着槐宁的手走出大门,因个头太矮,险些被门槛绊倒。槐致明亲自驾了一辆马车等在门外,平日里不爱出门的槐绫也坐在车轩里,正扯着帘子与他说话。
槐致明见了槐瑛,问道:“你爹娘呢?”
槐瑛听见自己用稚嫩的声音回答:“阿爹在给阿娘梳头发。”
“他还会这个?”槐致明扭头道,“他怎么不教我?”
槐绫斜睨道:“你不会自己学吗?”
眼见两人又要斗嘴,槐宁连忙把槐瑛捞到身前:“父亲,我想和妹妹坐一起。”
“随便你。”槐致明道,“反正那两人必定要在车上腻歪,少儿不宜。”
他们率先出发,把槐致远的马车和随行的仆从都甩在后面。直至卫碑山底,槐致明停车歇息。槐瑛被槐宁抱下车,踮着脚眺望来时道路。
片刻后,便见千崖倩扬鞭策马而来,马背上还驮着一个槐致远;离得近了,她一勒缰绳,马蹄朝天,吓得槐致远紧紧搂住她的腰,以防跌落。
待马停稳,千崖倩翻身下地,笑道:“一声不吭就先走,我还当你们要抢我女儿!”
“她自愿的。”槐致明道,“瑛儿,你说是不是?”
槐瑛点点头,指着千崖倩散乱的发髻:“母亲,你头发又乱了。”
千崖倩“哎呀”一声,立刻扭头去看马上的槐致远。
槐致远温声道:“再帮你梳就是了。”
得到满意的回复,千崖倩眼中光彩熠熠,展颜一笑,灿如春华。她伸手把槐致远扶下马,又跑来掐槐瑛的脸:“没良心的小东西,丢下我就跑!”
槐瑛委屈道:“是你们出来得太慢了。”
千崖倩道:“上了山,先罚你压一个时辰的腿。”
槐瑛最怕拉筋压腿,立刻就哭了脸,眼泪汪汪地抱住槐致明手臂。槐致远登时笑出声来:“小滑头,就知道谁会宠她。”
槐致明果然道:“还这么小,逼她作什么。”
“你别管,童子功就得这么抓。”千崖倩道,“小时候受罪好得快,早痛早解脱,我当年也是一样。”
“反正今天不许压。”槐致明胳膊一弯,把槐瑛抱起来,替她擦了眼泪,“今天让槐宁哥哥陪你玩,放风筝、荡秋千。”
“……”槐瑛畏怯地看了母亲一眼,嗫嚅道,“明天呢?”
这下连千崖倩也绷不住笑了。
槐宁凑上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明天也来。只要你不嫌我烦,哥哥就每天都来陪你,好不好?”
有人摇晃她的肩膀。槐瑛缓缓睁眼——这次是真的醒了。
阿雁在她床边,低声道:“小主人,该更衣了。”
窗外依旧暮色沉沉。槐瑛在阿雁的搀扶下坐起,抱着被子,醒了会神。
阿雁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赤红色长裙:“主人说,今天让您穿这个。”
那裙子的款式实在是过时且艳俗,一看便知是祖父的品味。槐瑛只瞟了一眼,便忍不住叹气。
可不喜欢归不喜欢,简单洗漱后,她还是乖乖换上了那套衣裙。
走出房门时,见丹娘孤零零缩在门边,左手指甲上的蔻丹染料被抠得坑坑洼洼。
槐瑛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要你管!管我去死。”丹娘眼眶发红,抬头盯着她,忽然道,“你才睡了一个时辰。”
“我不睡觉都能活,但你再不去休息,就真的要困死了。”槐瑛道,“到底怎么了,又有什么事想不开了?”
丹娘不答,只倔强地不挪窝。她经常这样抽风,有时为了自己,有时为了客人,有时为了别的。槐瑛叹了口气:“阿雁,先伺候花魁大人回去睡觉。”
阿雁领命,扛起张牙舞爪的丹娘,拔腿就走。
槐瑛便独自去了顶楼。这里不久前还在办宴会,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如今陈设不变,灯火依然通明,只是人潮尽散,显得萧条许多。
地面桌几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唯独墙上破洞依然显眼。千崖倩正站在墙前打量,听见脚步声,便回过头来。
槐瑛道:“母亲。”
千崖倩见了她的模样,满意道:“红色衬你,回头我让他们多做几身来。”
槐瑛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主动走到场地中央,眼睛一直看着母亲,等她发落。
“听说宫家少主为你打了岑桁一顿。”千崖倩偏头,指着那个洞,笑道,“看来假不到哪里去了?”
“不是。”槐瑛道,“宫申素和岑芫关系不好,宫少主这是替母报私仇来了。”
千崖倩更加满意:“真孝顺,宫申素养了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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