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鸨母都会从楼里挑选一批样貌出众的小妖魔,改名换牌,升为酒侍。
当上酒侍有诸多好处,首先是身价翻上一番,且每月都有固定的侍席收入,不必再为客源不稳定而忧虑;其次,酒侍平日里接待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妖魔,若走了鸿运,能讨贵客喜欢,也就更多了几分飞上枝头的机会。
妖魔依托灵脉而生,灵脉有强有弱,故而妖魔有优有劣。被强大灵脉护佑的妖魔长春不老、神通广大;没有灵脉护佑的妖魔则朝生暮死、脆弱不堪。天潢贵胄或是草芥蝼蚁,所有人的命运早在出生那刻便已定下。
想改变命运,只有一个方法:赐姓。
妖魔以灵脉为家为姓,冠了哪家的姓,便意味着受哪家灵脉庇佑。灵脉的主人可通过赐姓之法,向他人分享自身灵脉,并与被赐姓者建立从属关系。
各个世家的旁家子们,命中注定是要改姓的。高门世家之间一直保持联姻传统,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交换旁系子嗣,消除灵脉向旁支流动的可能;通过与联姻对象建立不可悖逆的赐姓关系,本家便可以在维系灵脉长盛不衰的前提下,保障自身对灵脉的绝对控制权。
至于那些没有交换价值的草根妖魔,若想得到赐姓,只有两种途径可走:成为某个大家族蓄养的奴仆,或是成为某位大妖魔的偏房。
只要被赐姓,就能得到高等灵脉滋养,从此洗筋伐髓、脱胎换骨,这是无数低等妖魔梦寐以求的机遇。
因此,对于酒侍们而言,真正要紧的差事并不是倒酒,而是讨客人欢心;而要讨人欢心,单是赏心悦目并不足够,诸如才情技艺、察言观色等诸多本事,通通不能落下。
今年这批酒侍里,本事最精进的一位,名为琥珀,虽容貌稍逊,但最是知情识趣,赤蓉十分喜欢,命她担任领班。如今她正在槐瑛座旁,见少主人脸色不好,便默默凑近,抬手为对方揉太阳穴。
边揉,边轻声道:“少东家,歇息会儿吧。”
槐瑛昏昏沉沉地低头,顺势偎进琥珀怀里。
琥珀从袖中翻出一粒褐色药丸,喂进槐瑛口中,又为她揉肚子。不消片刻,槐瑛面色便和缓下来,原本挡着脸的手缓缓松开,转而搭在了琥珀腰间,似乎这样能使自己靠得更舒服。
酒侍本就可以拿来亲近,座下正勾勾搭搭的也不在少数。但这两人举止实在太过亲密,琥珀的眼神温柔得简直像母亲舐犊情深,一旁的宫琴珩看得肉麻无比,很见不惯有人在大庭广众下作这等亲昵猥亵之态,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直接伸手,把槐瑛从美人臂弯里捉了起来,扶正坐好:
“如此举动,有失体统,要睡回房去睡。”
她二人尚未谈妥联姻之事,宫琴珩也知道自己眼下若管得太宽,必惹槐瑛不满;但横竖将来都要管,晚管不如早管。
槐瑛果然不耐烦,眉头狠狠一皱,却又硬生生抹平。
她睁开眼,转头冲宫琴珩挤出一个极浅极薄的笑容:“精力不济,让少族长见笑了。”
既然管了,索性就管到底。宫琴珩语重心长道:“你生活散漫放纵,昼夜颠倒,自然损耗精力。我一向寅时起,亥时寝,作息规律,白日里专注修行,从不为闲杂人事分心,因此时刻精神充沛。习武之人应懂得保养状态,你若有心,可就此改正。”
“……”槐瑛戏谑道,“按大人的意思,是要万花楼夜里关门,改做白天生意?”
“……”宫琴珩咳嗽一声,“重点并不在此。武学是至纯至诚的学问,修行者切忌心思散漫,若整日与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意念混杂,修为便难以精进了。”
抛开联姻不谈,地底界里有资格与宫琴珩交手的同辈并不多,她是真心看重槐瑛这个对手,不愿见对方荒废自己,因此把话说得十足诚恳。
槐瑛与她对视半晌,一对绯色眼眸中映出宫琴珩坦荡明朗的目光,心里不知如何变化,面上虚浮笑容渐渐褪去,露出一张有些疲惫的脸。
“……我不如你这般看重武学。”槐瑛道,“多谢少族长的提点,但我志向有限,不值得你花费这些心思。你若想与人探讨武学,可以去找情儿和卫枫岚,他们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此时一曲终了,舞班谢幕,周围人掌声如浪,嘈杂万分。宫琴珩皱了皱眉,还想与槐瑛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两声惊呼伴一道炸响,不由得随众人扭头看去。
枯沙蛮提着滴水的内袍下摆站起,腰间到裤腿都被浸得湿透,整个人散发出浓郁的酒香。他的酒侍趴在地上,正哆哆嗦嗦地拾起碎成数瓣的酒盏。枯沙蛮抖了抖湿衣,满面肉痛,直眉瞪眼地低头训斥道:
“怎么有这样笨手笨脚的小东西!这金华酒如此珍贵,竟都被你洒了!”
霎时,在场的侍者都变了脸色。那笨手笨脚的酒侍紧紧抓着酒盏碎片,吓得流泪,当即磕头道:
“大人恕罪!求大人恕罪!”
犯错的酒侍是只碧瞳野妖,身量尚小,还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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