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腔热忱虽好,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啊。往后诸多事宜,怕是远超想象,你需三思而后行。”
“多谢沈老教诲。晚辈定当竭尽全力,让这新的教育理念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沈宅的铜门环叩响最后一声余韵时,暮色已浸透青瓦。林桐垂眸将被门槛勾住的裙裾理好时,想起沈老临别时摩挲着教学文稿的动作—那布满老年斑的手指,终究没舍得放下那张画着新式操场的图纸。
从沈宅出来后,又接连拜访数位宿儒,虽未让顽固的冰面彻底消融,却也让质疑的坚冰裂开蛛网状的细纹。归途中,林桐的鞋底碾过巷口积水,溅起的水花惊飞檐下归巢的麻雀,恍惚间竟不知是自己在赶路,还是疲惫在推着她前行。
推开宅第角门,一阵风裹着晚香玉的甜腻涌来。内堂烛火明明灭灭,将那道斜倚在梨木榻上的俊逸的身影剪成摇曳的剪影。北静王指间的白玉扳指碰响茶盏,清脆的声音惊得林桐脚步一顿。
“檐角铜铃都响了三巡。”他起身时月白长衫带起一阵暖香,腕间沉香木串擦过她冰凉的指尖,“倒是比我预料的时辰晚了些。”
林桐指尖抚过青瓷碟上凝固的糖霜,蜜渍海棠糕的花瓣纹路在暮色里泛着琥珀色光晕。茶汤早已凉透,蒸腾的热气却突然在眼眶里凝成雾霭—三春巷的海棠开了又谢,原来这世上总有人记得,她最爱的糕点要裹着晨露般的糖霜。
“你今日怎得过来了?”她解下染着墨香的披风,发间银簪在烛火下晃出细碎的光。
“西市新开的海棠春茶点铺子,掌柜说这糕胚里裹着晨露腌渍的花瓣,我觉得你定会喜欢,便送来了。”水溶将鎏金手炉塞进她掌心,指尖抚过虎口处凝着墨香的薄茧,眼底泛起笑意“茶汤巷的青石板都被你踏出月牙痕了,今日又去了七家?”
林桐摩挲着手炉掐丝缠枝纹,抬眼瞥见他眼下底淡淡的青影,忽然想起前日他说过昨夜熬了一夜。手炉的暖意暖意从掌心的银鎏金手炉漫至心口,眼眶却泛起潮意:“沈老问我,若十年后这些孩子依旧考不中举人,可会后悔?”
“后悔吗?”水溶的声音裹着呼吸的温度落在她发顶,掌心轻轻覆上她后颈,像安抚受惊的幼鹿。
案头烛芯突然爆开一朵灯花,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窗棂上。林桐望着影子里微微颤抖的肩膀,忽然轻笑出声:“若教出的孩子能看懂账本、射得准飞禽、在乱世里护住想护的人,便是中不了举人,又有何妨?”
水溶清朗的笑声裹着融融暖意,惊得她耳尖泛起薄红。温热的气息拂过鬓边碎发,带起几缕青丝轻颤:“我的林姑娘,从来都是敢揽明月的人。”他突然揽住她的肩膀,眸中映着跳跃的烛火,“听闻你为学堂建材发愁,明日我让工部送十车青砖来。你这学堂,是为天下育英才,我自当鼎力相助,倒要看看,谁敢拆了它。”
林桐依偎进他的怀里,隔着衣料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像冬日里融化的蜜蜡,不仅驱散了她周身的寒意,更让她连日来奔波积攒的倦意尽数消解。
她仰头欲语时,发间银簪突然勾住他的衣襟,两人鼻尖相触的瞬间,他喉结微微颤动,眸中映着跳跃的烛火,俯身落下轻柔一吻。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林桐的指尖发颤,下意识攥住他腰间绦带。檀香混着烛火气息扑面而来。她低垂的睫毛轻颤,在脸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直到听见彼此紊乱的心跳声,才惊觉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芭蕉叶的声音,都不及耳畔温热的呼吸灼人。
此后的日子,晨光熹微时,林桐的身影已出现在私塾的小院里,检查当日要用到的教具;夜深人静时,她的书房依旧亮着灯,案头堆着的教学笔记越摞越高,密密麻麻的批注里,藏着她对每个孩子的期待。她频繁召集先生探讨教学之法。有时为了一个教学方案争得面红耳赤,转眼又因想到新点子相视而笑。
随着公开课一场接一场地举办,街头巷尾的议论声渐渐变了味道。茶馆里不再只有谩骂,偶尔能听见有人讨论:“听说那私塾的娃娃算数比账房先生还快”“女先生讲的史书,连我这老头子都听得入迷”。加之近来与诸位宿儒的交流和学术碰撞,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她的教育理念有了全新的认识,态度逐渐从质疑转为好奇。可当教育革新的嫩芽刚冲破冻土,裹挟着霜雪的危机却仍在暗处蠢蠢欲动。
那日晨雾未散,几个孩童的父母便堵在了私塾门口。为首的王举人攥着退学文书,指尖都在发抖:“林姑娘,犬子自幼熟读四书五经,本有望在科场夺魁。可如今满城都传这学堂教的是旁门左道,我们实在忧心孩子的前程啊,将来孩子从这儿出去,科考之路怕是要受阻。我们平头百姓,就指着孩子能通过科考出人头地。”
“是啊林姑娘!”卖豆腐的张婶红着眼眶,围裙上还沾着豆渣,“我家虎娃以前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在这儿倒是识了不少字。可街坊邻居都说,学骑射、摆弄算盘的孩子没出息,将来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她攥着衣角,眼神里满是挣扎。想起去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