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庶女,柳姨娘去世以后,昭棠住的自是最偏僻的院落,院子外面歪斜着被风雨撕成布条的镖旗,在穿堂风里瑟瑟作响。
这个镖旗曾是昭棠年少时内心的标杆,她曾想过或许将来自己也可走南闯北,见识深远,在风雨里为自己遮伞,现在倒是再也用不上了,昭棠拔出镖旗,扔在地上,镖旗落下失了牢固的依靠,孤单躺在院里的角落。
要想摆脱杜大娘子的摆布,昭棠只能离开飞远镖局。昭棠翻出了柳姨娘陪嫁时带来的妆匣,她指节叩向匣底暗格,机关轻响,泛黄的纸张安静躺在暗格内部,虽经年而过,仍被保存的完好。
纸角打着细密的折痕,显然曾被反复研读,纸面残存着些许的口脂香气。这是柳姨娘祖上传下来的配制胭脂的秘方,柳姨娘病卧时曾说,若是遇到难处,便把这秘方卖予牙子,价格够她后半辈子吃穿不愁。
昭棠记得幼时,汴京有一户商户几次派牙子来采买,柳姨娘都断然拒绝,只那一次,便是在柳姨娘落水染上肺痨的时候,她把胭脂配方拿了出来,但与牙子交流之后,秘方还是被重新锁进了妆匣。
秘方像块烧红的烙铁,明明指尖发凉,掌心却被这张泛黄的纸烧的发烫。
昭棠躺在床铺上,一夜辗转未睡。
清晨,昭棠推开门,门外撑着一把墨色油纸伞的青年不知伫立了多久,乌发松松绾着根银簪,几缕碎发垂在白皙的脸颊,晨光泛起的阳光漫过门槛,刺得她睁不开眼。
他清澈的目光望向昭棠,又带着微哑的嗓音道:“姑娘就是这么追人的吗?”
似在控诉昭棠随处招惹男人,若只是招惹了便罢了,又毫无长劲,招惹过后,跑的比兔子还快。
昭棠按下心头的惊,顿觉嗓间泛起潮意,感觉掌心这单薄一页黄纸,如同丝线般缠绕在她的手指。
裴栖迟身后的人探了探头出来,“军师要与你谈婚论嫁。”汉子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激动。
没等昭棠开口,裴栖迟看向昭棠掌心里的黄纸,道:“姑娘......这是要去何处?”
昨夜昭棠想了良久,那秘方上有数种配方,柳姨娘在世时只教过昭棠最基本的胭脂配方,但若细说起来这胭脂的制法有各式各样可供选择的样式,将不同种类的花卉配以不同的香料,仅是如此还不够,还需耐心等待多日方能制成,这样才能既鲜艳又好闻。
少时,昭棠曾试过制作秘方上的胭脂,但几乎都因年纪小缺乏经验,以失败告终,纵使如今她手里有这配方,也没把握能做出和柳姨娘一样的胭脂。
昭棠辗转在床榻上,回想起柳姨娘对秘方上一次胭脂的复刻,想来那大概是最成功的一次,那日柳姨娘的脸上绽出昭棠少见过的微笑。
那时,柳姨娘已经被路海娶进家门多年了,胭脂铺的生意只靠着柳姨娘的娘家哥哥帮衬,早已是不同往日,新制成的胭脂便只在同飞远镖局往来较好的女眷中流行。
柳姨娘能按照配方复刻出来,但昭棠不能,除了长久形成的经验,还要讲究原材料的使用,差之毫厘,便不好配出满意的色泽,昭棠只打算试试配方最简单的一款胭脂,是以,她便再无睡意,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市集上采购制胭脂的材料。
昭棠缓缓一笑:“打算去市集买一些制胭脂的原料。”
裴栖迟:“我听梁大嫂说了,你制的胭脂很好看,不知我可否与你同去,顺便帮上姑娘什么忙?”
对方话都提了,昭棠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市集热闹非凡,昭棠轻车熟路地拐到一个巷口,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头发花白的老丈身下压着细碎竹子制成的坐垫,前方摆着一排编制好的筲箕、箩筐,侧面还摆着一些用于售卖的竹片,新劈的竹片还泛着青碧色。
昭棠问:“老丈,您这有篾丝吗?”
昭棠掂量一下手里的铜钱,若是直接买成品,价格贵了不少,柳姨娘还留着筛子,只是年久未用,坏了一些,买些篾丝回去正好补上。
老丈行为缓慢地从被竹片压住的最下方抽出一沓篾丝,昭棠问:“多少钱?”
老丈拿出几条,道:“这些一文。”
香料的芳香传入昭棠的鼻尖,昭棠停下来望过去,闻出那是龙脑香的味道,老嬷嬷正在给一女子称量藿香,柳姨娘在世时,昭棠便经常帮着柳姨娘到嬷嬷这里采买香料,是这里的熟客。
嬷嬷看见昭棠过来,热情招呼道:“哟!棠娘子来了,我这里龙脑香,丁香,降真香都是新进的货,棠娘子要些什么?”
配方上需要的是龙脑香,但是价格不菲,暂时昭棠还拿不出这笔开销,便转头看向藿香,藿香味道独特,虽不及龙脑香,但昭棠只是暂且尝试能否制出,对香气的要求并不高。
昭棠从银钱里抽出三文,推给嬷嬷:“要一两藿香。”
“不如来一两龙脑香如何?”裴栖迟笑着道。
赵猛从身后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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