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或许是见怪不怪,又或许是习以为常,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刀越来越快,表情越来越兴奋,那些拧起来的皱纹让他的脸看起来像是布满了沟壑,原本的朴实慈祥已变质为邪恶癫狂。
咔嗒——咔嗒——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死在了刽子手的刀下。
他,杀红了眼。
他,好像坠入了魔道。
壳中的蚝肉变成了一张扭曲的脸,正张着空洞的嘴尖声呐喊,桶里的牺牲者受到召唤,纷纷长出了模糊的五官,同样在嘶吼,在哭泣,在怒骂,在悲愤绝望地喊救命。
救命!
救命!
救命!
魏常盈难受地捂着耳朵,却抵挡不住这直冲大脑的哀鸣!
血液在体内横冲直撞,头痛,眼痛,心痛,四肢百骸哪哪都痛,像是有人正拿着棍子敲碎她的骨头,又像是身体内插进了一把刀,在疯狂地剜出她的血肉。
“哗啦”一声,老者手中的生蚝流尽了它的汁液。
魏常盈身子一歪,痉挛着倒在地上,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浪尖拍碎在岩石上,近海处响起了晚归的渔歌,一艘小木船逆着最后一丝残阳驶进简陋的港口,带着斗笠的船夫将缆绳系牢在木桩上。
今天又是被妈祖眷顾的一天,他从惊涛骇浪中平安归来了。
黝黑的大手又忍不住按在裤腰的囊袋上,一个硕大的滚圆硬物碾过掌心,心中依旧踌躇着拿不定主意。
“潮生!潮生!”远处传来了老者焦急的呼唤。
“哎——”潮生匆匆应了一声,心虚地将囊袋挪至身后。
他望了眼船上颇丰的鱼获,暗自思忖着,如若明天趁早拉到集上兜售,应当也能卖出一个好价钱,除了能为妹妹添上一根新簪子,还能再买二两猪头肉孝敬贪杯的爹爹。
对,就这样,一切如常就可以了。
他又应了一声,高亢又嘹亮,上扬的尾音拉得长长的,尽是藏不住的喜悦。
老者神色慌张地跑到船边,连儿子臂上新添的伤痕都没有发现:“潮生,赶紧随爹爹去救人,再晚就来不及啦!”
潮生连渔网都来不及收拾,匆匆忙忙赶到木屋,看到一着装怪异的女子动也不动地侧躺在地上,脸色比纸还要白,与额上淤紫色的肿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还以为是闹出人命来了。
他神色凝重地把食指探到女子鼻下,等温热的呼吸喷到指上,那皱成八字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还有气!”
老者跟着松了一口气,见掐人中不凑效,赶紧吩咐儿子把人背回村里。
总归是一条人命,纵然大字也不识得两个,也知道断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一家三口围在桌前商量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咬咬牙,拍案决定:“到村东头的药材铺请大夫过来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