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闻言目光转向我,四目相对的一瞬,我们彼此都看懂了对方,“不,我等的人会来的。”
破破烂烂的小楼如今也算是蓬荜生辉,人间的公主、地府的元君还有黑白无常,一众“大人物”将它塞了个满满当当。直到几年过去,来往不少形形色色的客人。有人等不到就走了,有人等到了也走了,等不到也不走的,只剩公主一个。连从不用恶意揣测他人的谢必安也开始为公主担忧,怕她苦心的等待都付了东流水。
我轻轻叹口气,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付出都图个回报,公主自坐在这便不问值不值。
她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仿佛这不是从多年前就开始的事而是从昨天,仿佛她的脚刚刚踏进百花楼,刚开始第一天的期待。她从未对自己的等待产生一分一毫怀疑,即使离开百花楼的魂魄都开始用怜悯的眼光看她,也依旧那样淡然的坐着。
范无救在我耳边轻声议论:“公主那个矢志不渝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你。”
我露出一排门牙,拿出毕生所学阴阳怪气他:“你成语说错了。”
一晃二十年。在地府不过是日复一日的云霞,在人间,是少年变老年,时移事迁。
人间修葺华美的四公主墓前站着当日送别的男人,他宽阔的肩膀已瘦削了许多,一双大眼睛格外哀伤,两鬓青丝添了霜白,望着眼前墓碑上四公主的谥号和生辰,“容儿,院里梧桐老了,我......我也老了。”他自言自语的和四公主讲着曾经的一切,脸上的泪水在脸上迂回前行,割下一块鹿肉塞进口中,迎着风喝下一口酒,呛得狠狠咳嗽了几声。
风真大,吹乱了墓前的幡子,也吹乱了一个人的哀思。他背靠着公主坟坐下,记得初见时,他们才十岁。
那是个六月,树上的蝉已经开始偷偷的叫,他躲开父亲和阿爷,独自溜进王宫后花园,这个季节,正是荷花盛开的时候,运气好的话,能在莲叶间摸上好几条鱼。隔着一段距离,便听鱼戏莲叶的水声潺潺,他跳下去,想定是条大鱼,可待游到近前才发现,哪里是鱼,分明是人。一个女孩落在塘中,“咕噜咕噜”的拍着水求救,几乎快要被溺死。少年上前将她拦腰抱住,向上托举,反复几次才送人上岸。
女孩趴在地上往外吐了好几口水才恢复意识,少年也瘫倒在一旁,看到她平安无事,露出两颗小虎牙咯咯笑了起来。总以为年少时相遇,得是什么梅园赏雪、梨园看戏的画面,二人却是垂死挣扎过后的狼狈,互相看看对方身上湿透了衣服和发丝,像两只落了难的小鸡。
“我认得你”,少年脱掉身上的衣服拧拧水,“我爹是侍卫统领,我随他巡查的时候在藏书阁见过你。”他露出一个调皮的表情,仿佛在和少女炫耀自己的机敏,像是山里的小猴子偷到了香蕉般高兴。“你怎么会掉下去的?”少年口中话语繁闹,站在夕阳下,光打在他的身上,一片暖色。
“采花。”少女回答的简单。
“这个我擅长,等着。”说罢少年一头扎回水中,在接天的莲叶中穿梭。一盏茶的功夫,湿漉漉的脑袋从水中露了出来,口中衔着荷花。他把所有战利品交给少女,大声喊道:“以后有困难就来找我,我叫于敢,勇敢的敢。”
少女点头,迎着落日跑开。“我叫时容,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予”,娘说,是从容活着的意思。
“从容活着……”公主坟前的风越来越烈,于敢摸摸脸上的泪,“明明举步维艰,你却从不抱怨”。直到后来自己的剑架在容儿那些所谓兄弟姐妹的脖子上,他才知道,初见时容儿根本不是采花不小心掉入池中,而是被这几人推下去,容儿会去采花,也不是爱慕夏荷风姿,而是因为母亲重病却无药医治,只得采些荷花荷叶熬汤以求缓和病情。
如果她还在我身边,于敢手中剑直插入泥,定不能叫她再受半分委屈。
四公主在楼中坐久了,便也和我们熟识起来。趁元君今日公务繁忙不得空过来,谢必安关上楼门,神神秘秘的将公主围住,问起她们母女的事。“你们真是母女?元君究竟怎么过世的?”元君的来历实为奇怪,虽地府不比天宫,但能够在天地人三界之一成为执掌,也不是那么轻易的,要知道上一任阎王玉天龙可是天神太子,背后有掌管神界的爹撑腰才得来的位置,现在怎可能随随便便就给与一个凡间魂魄。
公主深深叹息,母亲是病亡。
“怎么可……”范无救还是一如既往心直口快,谢必安眼急,桌下一脚堵住了他的嘴。
不对,在地府的都知,正常过世的人按照六道轮回都会有个投胎的去处,除了如我一般赖在地府不走的,其他人被永世困于幽冥只有一种情况,就是自尽,那在地府是重罪,即使黑白无常为救人投入河中,也难逃宿命。而且每日病亡的人如此之多,元君又是如何坐上五色神牛宝座的。
“确实是病亡”。公主缓缓道来。
她的母亲,现如今这位地府的元君,今时益国之主赵彻的正妻,生前并不受宠,或者可以说是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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