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场美梦。
梦里出现一对男女,长相模糊,姿态亲昵,直觉说他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我如同陌生人,看着他们笑着对一个小女孩说话,同时听到了她的名字。
我口中念着yue的拼音:月?悦?越?
口念一声,心疼一次。
如果梦里的我,是平行时空的我,是没有被抛弃的我,是承欢父母膝下的我,是无忧无虑长大的我。
凭什么?
凭什么是我痛苦?!
我要改名。我要改名!
我不要楚暇!我不要成为瑕疵!
我要叫……楚月!
不管是哪一个字,‘月’也好,‘悦’也罢,其实我不在乎什么寓意,反正比楚暇好听百倍千倍万倍。
我想逃脱的,不是名字,而是不被爱的命运。
楚月,楚月,楚月……
高挂于天的月,不染尘埃的月,清冷绝伦的月。
如果没有被抛弃,那么我的名字应该是我爸妈千挑万选,从千千万万字里选出的‘月’字,承载对女儿的爱意,对女儿的期盼。
楚月,是在爱和期盼长大的另一个我。
我羡慕你,楚月。
为什么我是楚暇呢?
为什么呢?
即使偷走你的名字,也改不了我的命运。我只是在梦里短暂窥探了你的幸福,可是你真是一个小气鬼,连爸妈都不让我看……
好吧。
我原谅你。
如果我是楚月,我也不让楚暇看,亦不能看。
现状只许我——
痛苦甘之如饴,甜蜜避之不及。
*
醒了。
我再次以楚暇的身份去面对这个世界。
我不想面对,不想睁眼,恨不得变成植物人,一直躺在病床上。可惜我不是,医生会检查我的瞳孔,检测我的心脏,最后得出结论:“装的。 ”
养父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我,养母表面装出伤心,背地掐我的腰,直到我露出痛苦的神情,再假惺惺说上两句:“小暇,是妈妈不好。”
在我原有的标签“爱装”“混混”上,又成功加上一条“不孝”。用楚暇的颓废,衬托楚瑜的美好,这是养父母的一贯手段。
他们以牺牲一个“不孝混混”养女的代价,换一个优秀孝顺的亲女为荣耀。但是,他们轻描淡写几句话,十几个字,轻若鸿毛,压在我的身上,却如同世间所有的山的重量,轻而易举毁了我的名声,也毁了我。
字很轻,几克重量。字很重,压死了我。
我试图反抗,下场就是无限的冷暴力与厌弃。他们早就忘记了,领养我的欣喜,将全部爱予我,一口一句宝贝女儿。
雪天压过的车轴,连同着那些被爱过的记忆,一同被压在岁月之下。
当时的我,以为自己是全世界命最好的小孩。
我恨,我恨他们后来的的不管不顾,对我的冷漠与厌恶,将我的名字改为楚暇,甚至恨他们有了楚瑜。
我知道无权干涉他们的生育意愿,但是被爱是天性,两个孩子的爱注定不平等。
养女与亲女之间,更是毫无疑问的偏向性选择。
如果选择楚瑜,为什么要我感受那么多的爱?为什么楚瑜的出生,可以对疼爱四年的养女弃之如敝屐?
原因明了。
因为我是楚暇,一个瑕疵,一个养女,比不上他们盼了十几年的亲生宝贝女儿。
我只是疑惑,四年的感情是假的吗?一丝温情都没有吗?养狗都有感情,为什么他们没有呢?
我爱,我爱他们曾经的偏爱与疼宠。
在我濒临崩溃之时,回忆自己也曾有过温暖,是声声“乖乖”,慢慢转成“她”;是无限新衣玩具,渐渐褪色,灰暗而陈旧;是一步步的成长,在四岁的生日,是父母的欢笑,是数台相机的唯一主角,突然父母转身拥抱另一个小女孩,相机砸碎在地,照片化成阴影,从而笼罩我的人生。
我不够爱,也不够恨。
我在爱恨的抗争之中,反复拉扯。
爱安抚痛苦与焦虑、抑郁,恨折磨我的回忆,逼它吐出美好过往,面对痛苦现实。
我的□□完整,精神两半。
爱是一座高山,恨也是一座高山。
如果我翻不过去恨的高山,那我自然到达不了爱的高山。
有人生来已经到达了爱的高山,而有人需要翻过层层的苦难与高山,或许成功,或许死在高山,或许驻留高山,与高山之鸟同歌,与高山之土同眠,与高山之恨同悲。
在我回想的时候,姐姐早已察觉我的醒来,迅速地坐起。在我睁眼的瞬间,我看见了,熬一整晚的黑眼圈与眼袋,瞳孔的血丝,泛着困意的脸容,凌乱的头发,未干的泪痕。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