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用他那锃亮的黑色皮鞋尖,极其随意地、带着侮辱性地拨弄了一下。
“脏了。”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别在这儿碍眼。”
说完,他像甩开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猛地转身。昂贵的皮鞋踩过散落一地的瓷片,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带着一身未散的酒气和戾气。厚重的隔音门被他用尽全力摔上。
“砰——!”
巨大的撞击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禇砚的耳膜上,震得他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左耳深处更是传来一阵尖锐的、持续不断的啸鸣。眼前阵阵发黑,世界仿佛都在旋转。
七岁那年…也是这样一声巨响。宋家老宅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突然坠落,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扑倒了身边还在傻笑的宋栖迟。碎裂的水晶如同暴雨般砸落下来,玻璃渣深深扎进他的皮肉,其中一块最大的碎片,就是带着这样尖锐的呼啸,狠狠刺入了他的左耳…从此,世界的所有喧嚣,在他身体的左侧,永远地静默了。
剧烈的耳鸣和眩晕中,禇砚艰难地喘息着,慢慢摊开自己血肉模糊、剧痛钻心的左手掌心。黏腻的鲜血糊满了皮肤,染红了那块被他死死护住的瓶腹残片。在一片猩红之中,一点细微却异常夺目的金色,在无影灯的照射下,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那是他连续熬了三个通宵,用最细的毛笔,蘸着纯金金箔调制的颜料,一点一点,在裂痕边缘描绘、修补的缠枝莲纹。每一笔都凝聚着他的心血,每一笔都寄托着…他不敢深究的、卑微的期望。
“呵…死人东西…”他低低地、含糊地重复着宋栖迟刚才的嘲讽,像是在咀嚼一枚苦到极致的橄榄。一股无法抑制的酸水猛地从胃里翻涌上来,直冲喉咙口。他死死咬住下唇,将那阵强烈的呕吐感强行压了下去,只有口腔里那颗早已化完的枇杷糖,残留的苦涩甜味顽固地缠绕在舌根。
温热的血珠,顺着他无力垂落的左手手腕,一滴,又一滴,沉重地砸落在脚边的工具箱里。深色的帆布工具箱,贪婪地吸吮着那鲜红的液体,很快便洇开一片暗色的湿痕。
箱子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几乎被工具埋住的廉价铁皮糖果盒,被一滴血珠精准地砸中。暗红色的血渍,在印着粗糙枇杷图案的盒盖上,缓缓晕染开来,模糊了那行小小的印刷字——“止咳良品”。盒盖边缘,几道深深的指印清晰可见,那是无数次在剧痛袭来时,他死死攥紧这廉价慰藉留下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