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山下的杨暨祖屋中,孟松年谢早已坐立难安,阿姊孟华龄当他只是个孩子,因而处处回护,当时一见情形不好,她一转身就拿他自己的外衫把头裹了,横着抱下山去。孟松年在阿姊身后没看仔细,根本不知道家中除了失火还有哪些不妥之处。
他在杨暨的书房踱来踱去,小手背在身后,眉头紧蹙着。
前世他不是在这小小安西村长大,说起来混迹的是庙堂,对江湖琐事知之不深。孟家父母为人和善,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贼人,把自家房子都烧光了?全没甚预兆?
“不……”孟松年叹息一声,“兴许阿爹正是预料到了今日,才将我二人送到灵善寺避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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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华龄下山以后,径直向杨暨家中而去,她不是接阿弟回家,而是也打算暂时借住在未婚夫家中了。
安西村这小村小寨的,哪里来的旅店驿馆?
杨家虽家贫,寻一间空屋安置孟华龄姊弟却也容易。孟华龄又是杨暨未过门的娘子,她向陈娘子哭诉一番,交代家中走水,房屋皆毁了去,因而在杨家叨扰几日。
陈娘子为姊弟俩的凄惨身世哭了一阵,转去收拾屋子,留孟华龄与杨暨叙话。
除了兵器、火药处处怪异,孟华龄与杨暨详谈过后,发现了一个新的疑点。
杨暨竟不知何时孟家起火,只是许久未见到孟医士夫妇,他虽也是好奇纳闷,转而一想华龄、松年二人外出游玩,兴许他们爹娘同孩子一道,也未可知,所以并没有前去打扰。至于其他乡里乡亲,与孟家不熟悉的,见进山口没挂医幡,以为他们不在家中,竟然也无一人打扰。
孟华龄谨慎地嘱咐杨暨道:“只说我家走了水,烧坏了房子,其他事情一概缄口,我不教你说的,不要妄加猜测,也不好外传。”
杨暨郑重其事地颔首应诺:“华龄放心,我自是省得。”他一向是最听孟华话的话,不过,有时他也奇怪这小娘子明明比自己晚生数个年头,举止做派却完完全全不似豆蔻女儿般天真稚嫩。
那边厢,孟华龄哄着阿弟睡了,把疑惑不解留着自己暗自消化,难道是自家地理位置太过偏僻,为何山下邻居竟一户都未察觉?贼人隐匿行踪的本事可见一斑。同时,她又舒了口气,幸好没有波及山下无辜的乡民。
既非盗贼所为,孟华龄还是从废墟之中收拾了一些细软,好在后山药田未毁,药材生意没断,她继续维持则个便是,断不会影响家中生计。
田里栽种的金银花已都收了去,想是五月末①家中尚未遭灾,夏末秋初采收的黄芩现下肆意生长。
孟华龄进城一趟,当了个把珠环金钗,一笔钱用在购买药草和种子,她去灵善寺一趟,所带的防身毒药并不多,自然要备得齐齐整整。
另一笔钱拿回来,请父亲先前熟识的短工将黄芩采收了,这些人问起家中情形,她便搪塞过去。这一茬的药草卖了,姊弟二人生计不愁,孟松年上学的束脩也够了,只是探查父母死因真相的图谋不缺,只怕还需从长计议。
这些日子里,孟华龄忙得脚不沾地,得了松口气的机会,她原打算独自再访灵善寺,拜会度难大师问个究竟,但是孟松年执意要同她一起前去:“阿姊,爹爹定是故意送咱们上灵善寺去的!大师一定了解个中蹊跷,阿姊,便带獢奴一起去吧!”
没办法!这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孟华龄又想着,父母之仇,并非是姊弟俩身上各担一半,而是完完整整地全数压在两人身上,彼此间难以消解,獢奴心里也是痛的。
“好,你随我一起,但最紧要的是多听多看,若是一刻离了我身边,你每日练功便多加一倍。”
孟松年自知阿姊放心不下自己,所以才要时时放在眼前盯着,他点头如捣蒜,再三保证:“都听阿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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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难大师也没料到,出伏后刚把姊弟俩送下山去,白露未至,二人又找上山门来。
徒弟雪慈点茶奉上,度难大师招手教孟华龄姊弟在禅房里坐好。
即使再如何心急,对待恩师,孟华龄亦未曾失了礼数,二人行礼毕,度难问起二人来意,笑道:“是獢奴舍不得寺里的竹筒饭了?你们的禅房都还空着,只是此番却不见你们带行李来。”
孟华龄也不掩饰,开门见山问道:“度难师父,前些日子,我爹可有和师父通信?”
度难大师眉头一扬,开口回道:“不曾,说来我与孟贤弟也有些日子没见了。”
见没有得到答案,孟华龄自嘲一笑:“度难师父,华龄回家一趟,家却没了,无法,只能来投奔您老人家。”
“此话怎讲?”度难作不解之意。
“这活着该被五马分尸,死了下十八层地狱的贼人,害我们爹娘惨死,房子院子,焚烧殆尽。师父,日间夜里,我一闭上眼就能,就能看到爹娘倒在熊熊烈火之中,赤羽鎏金铜甲,一片完整的都捡不出来,那得多烫,多疼啊……”强忍悲痛,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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