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号:117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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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湿衾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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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锭小金锞子可抵她两个月的月例,宁璇拿着这只沉甸甸的香囊,心里如同压着重石。

    领了赏钱,就得卖力办事。

    宁璇搬着那盆西府海棠同夏封一道回东宫。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殿门大开,钟晏如迎风立在门口。

    “你在做什么?”少年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冷声质问。

    宁璇下意识答说:“陛下命奴婢将花搬来。”

    霎时间,钟晏如的脸色沉下来,像头被激怒的兽。

    这种寒冷到砭骨的眼神叫宁璇感到陌生,哪怕是他们初见时,他也未曾用这种眼神看她。

    好似她抢走了他的什么心爱之物,被他视为仇敌。

    见他拾阶而下,每一步都蕴着雷霆之威。

    宁璇不由得往后退。

    但她没得躲,不能躲。

    即便钟晏如真的要对她做什么,宁璇亦反抗不了。

    那双手伸来的一瞬,宁璇惊惧地闭上眼。

    意料的掌风并没有落下,反而是手中空了。

    “都给我离开这儿,我不想看见你们。”宁璇睁眼望进少年乌沉的眸子,那里头仅剩嫌恶。

    语罢,钟晏如抱着那盆西府海棠转身走进殿内。

    殿门被掷上,卷起一阵风。

    刀子一样割在她的面上。

    措手不及的空茫之后,酸涩的委屈涌上喉头。

    宁璇垂首看向蹭到泥点的手。

    那点污迹粘得好牢。

    她颤着手,一时间怎么也抠不掉。

    *

    是夜,宁璇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晚膳亦没用,早早上了榻。

    她将衾被拉高,整张脸笼在黑暗里,任由泪水静静淌。

    青樾大约是从旁人口中听说了她的遭遇,没再多问。

    只劝:“阿璇,你莫将此事放在心上,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这些道理宁璇并非不懂,但脑中不可遏制地一遍遍闪现彼时钟晏如锋利的眼神。

    她做错了什么吗?她只是看人脸色听人命令行事。

    她不过搬了一盆花,这有错吗?

    先是孤身面见帝王,战战兢兢,生怕说错话做错事丢了性命。

    后被不分青红皂白地甩冷脸。

    从前她也是被家中娇养的女娘,何曾受过这般折辱委屈。

    爹娘成婚相伴多年,彼此也没红过脸。

    若是他们泉下有知,见到她活得毫无尊严,如砧上鱼肉,谁都能来拿捏揉搓一番。

    他们一定会急得团团转吧。

    可她身后已无人为她撑腰,为她拭去眼泪。

    此身一条薄命如飞蓬,宁璇越想越难过。

    迷蒙中她听见沈鹊讥讽的声音:“哟,大红人儿今日不是才得了陛下的赏赐嘛,怎么躲在榻上不肯见人?”

    “哦,我想起来了,宁姑娘转头惹怒了太子殿下,被撵出来,大失颜面呐。”

    刺耳的话钝刀似的戳在胸膛,叫她眼前昏昏。

    “平素惯会使巧宗儿,以为能哄住殿下,实际上殿下根本没将她放在心里。”

    “多好笑啊。”沈鹊自顾自笑出声,仿佛看见一个天大的笑话。

    “还不快闭上你的嘴!”青樾听不下去,高声盖过,“反正你也说不出什么好话。”

    许是被她汹汹的气势镇住,沈鹊没了声。

    “沈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就是嫉妒阿璇。嫉妒她生得比你好看,挡了你攀高枝的路。”

    女孩一张快嘴劈里啪啦地动:“旁的不论,单你会恶语伤人、落井下石这点,你就永远也不及她。”

    “那日你被殿下斥责后,她可曾说过你一句?”

    “怎么不说话了,嗯?”

    沈鹊喏喏嘟囔,嗓音细若蚊蝇:“不是你叫我闭嘴的嘛。”

    “……”青樾哽住,原本几丈高的怒气因此消下大半。

    更别提沈鹊似是红了眼睛,娇娇怯怯地看着她:“说不过我就哭,你是三岁稚童吗?”

    “要哭就去寻沈曦,我可不会哄你。”

    “你,我……!”接着响起一阵脚步声,应是沈鹊被气得跺脚跑开。

    榻边落下重量,青樾隔着衾被轻轻地拍她的手。

    “阿璇,好好睡一觉吧,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宁璇想对青樾道谢,却又不想叫女孩听见自己的哭腔,只得作罢。

    随着女孩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屋内的烛火被熄灭。

    宫禁阒静,宁璇无声无息地难过,无声无息地落泪,洇湿了鬓发枕被。

    *

    宁璇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

    最后她筋疲力尽,扯着潮湿的被褥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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