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说过,巴彦淖尔这一仗,输不得。”他抚过腰间虎符,“所以既给侄儿兵权,又让四叔的天机府盯着。”盛湛抖出下文。
“嗯……”
“稍有不慎,侄儿这虎符,”盛湛苦笑,“便成了催命符。”
风过,吹动两人衣摆。
“三叔,”盛湛声音轻似羽毛,“莫说侄儿尚未有作为,纵然我立不世之功,毕竟辈分在此,还能越过几位叔叔去?”
话留三分,最是诛心。
裕王脸色阴晴不定。
“自古兄弟阋墙多见,昔日玄武门之变,也是弟夺兄权……何曾听过侄子抢了叔父家产的?”
说着,盛湛退后一步:“不过,叔父夺侄子家财的,倒是常见。侄儿也怕。”
“放肆!”裕王瞪他。
盛湛从容整袖:“三叔误会了,我怕的是四叔。”
一语双关。
“怕”字,也可作杀人刀。
……
京城,平康坊,忘蜀楼。
斜阳映照,案上摆满珍馐。
郭岘一脸肥肉,润得似羊膏,窗边霞光一照,投出暗晦阴翳。
他夹一块炙羊肉猛咬,油脂顺着嘴角溢出。
“陛下这次痛快,虎符说给就给,五万精兵呢。”一边吃,一边道。
方卯抬眉看他,心里暗笑。
郭岘这人贪吃,可他爱极附庸风雅,总说“食不言,寝不语”,这回急得失了风度,也是真急了。
“榫卿,”郭岘唤他:“你怎么看?”
方卯夹一筷子鲥鱼,细细挑着刺。
这鱼肉质鲜嫩,刺却多得恼人。
他半晌才道:“巴彦淖尔,陛下这是铁了心要打啊。”
郭岘眯眼:“你猜,打给谁看的?"
“鞑靼?”
“不,按我说……”郭岘手执银签,一下扎进羊肉中,撕出一大片,“是打给朝中人看。”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琵琶声恰此时穿透楼板。
弹的正是《破阵乐》。
郭岘皱眉,抬手。
门外仆役看到纸窗阴影,连忙上前听候。
“换一首曲。”郭岘冷声。
仆役恭敬问:“老爷想听什么曲儿?”
郭岘静默许久。
终于,是方卯替他选了。
“去,换《霓裳羽衣曲》。”
新调的琵琶声富贵旖旎,却衬得席间愈发沉寂。
琵琶声噌噌,但两人都没剩多少听曲的雅兴。
郭岘搁下肉串,忽而一笑:“榫卿,你力主银税法,如今大军一动,国库怕是要吃紧。”
方卯神色如旧:“打仗归打仗,税法归税法。”
“嗯,”郭岘挑眉,“你倒是镇定。可若军费超支,推行银税法的银子被挪去填窟窿,你那新政还推得下去?”
方卯端起酒杯,却不饮,只淡淡道:“青山兄,你多虑了。陛下既准了银税法,自然有他的考量。”
郭岘冷笑:“考量?哼,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些年,兵部、工部、漕运,哪一处不是……”
方卯终于抬眸:“青山兄,你想……?”
“没错!”郭岘打断他,果断道:“榫卿,你我联书,劝陛下暂缓出兵。”
方卯却笑了:“呵,郭青山,你怕的不是银税法推不下去,是怕户部的亏空藏不住吧?”
郭岘脸色一沉。
方卯起身,掸了掸衣袖:“陛下要攻巴彦淖尔,自有他的道理。至于银税法……”他顿了顿,“下官有对策!”
“有什么法子?”郭岘别过头:“榫卿,你这是要一条路走到黑。”
方卯也看向窗外,夜色沉沉,灯火如豆。
“路黑不黑,走了才知道。”
……
明府地牢。
盛湛屏退所有人,独自穿过地下的重重暗门。
阴冷、潮湿,石壁上渗着水珠,空气里弥漫腐朽与铁锈气味。
他最恨透这个地方。
八岁那年,他死里逃生,被明世礼劫走,暗暗藏在这里,足足三年不见天日。
可今夜,他觉得唯有此处最安心。
最里间的密室依旧保持着原样。
窄小的石床,粗糙的木案,连当年刻在墙上的划痕都还在。
那是他用来记日的。
书案上,静静立着那只断了一架角的白玉小鹿。
盛湛盯着它,笑了。
“枝枝,你可不知道……”
他对着小鹿说话,声音轻柔,却透着刻薄。
“那老东西多有意思,一边给我虎符,一边派天机府盯梢。怎么,怕我造反?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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