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手拎着。
天亮雨就停了。
赵毓坐在殿外的青石台阶上啃人参。
谢翾飞哭笑不得,“赵先生,老参不是这么个吃法。啃太多,无法克化,不但于恢复体力没有助力,反而更会伤身。”
“不是老参。”赵毓晃了晃手中白胖犹如萝卜一样的人参,“老参也长不了这么肥美,这是自己种的,不是长白山里挖的。前年,我在猎宫看见后山挺好的,深林巨木、崭岩参嵳,就划了一块地,让黄枞菖找人种参。自己种的人参白白胖胖,药性不那么大,能泡药酒,也能炖鸡汤。”
谢翾飞把药罐子递给他,“喝吧。”
赵毓就着白胖人参喝了药,苦不堪言,当真是苦不堪言。
谢翾飞,“别想那么多,修身养性,悠然度日,会好起来的。”
赵毓把空了的罐子递给他,“谢兄呀,如果,我……”
“没有如果。”谢翾飞,“你现在虚弱到连上马都做不到,那些心思,不管高低都是虚妄,弃了吧。”
赵毓没说什么,连手中的人参也不啃了。
谢翾飞看着赵毓,向前走了两步,就坐在他身边,一同看着远方。
猎宫恢弘,弥山跨谷,高廊四注,重坐曲阁,华榱璧珰。
此处视野极佳!
芒芒恍忽,视之无端,察之无涯。
谢翾飞,“赵先生与我相交,是陛下登基改元,你离京之后了。”
“那个时候刚刚好。”赵毓说,“你是王谢门庭的弃子,我是废王,没有能力翻江倒海,只能谈风月诗酒,号称君子之交。要是再早一些,楚相执掌御史台,谢庭玉兰与皇帝长子私交甚密,弹劾的奏折一定淹了我父皇的案头,我那四万两的年俸,在楚相谏刀之下,也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谢翾飞没说话。
赵毓扭头看看他,“怎么了?”
“殿下。”谢翾飞轻笑了一声,“其实,从刚认识你开始,那时你已经被废黜,可有许多次,我都忍不住称呼你为殿下,只是,始终还是忍住了。”
赵毓不解,“这又唱哪一出?”
谢翾飞,“就像方才所说之事,如若我们当真于先生宠冠诸王时结识,凤化末年朝局宛如滔天巨浪,于赵先生,顶破天就是被罚年俸的事,于谢家可能就是灭顶之灾,于我,怕不会被挫骨扬灰吧。”
赵毓听着,没说话,转回了头颅,继续看着远方山川河流。
穹隆云桡,宛潬胶戾。
谢翾飞,“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我的腿是怎么瘸的?”
赵毓,“被斩断青云路,左右不过是我表哥那场戏。”
“不是。”谢翾飞,“还真不是。”
赵毓,“怎么?”
谢翾飞,“崔侯那场戏,有谋略,有牺牲,亦有真情。帝王弹指之间一场局,储相人选必须了断青云路。可是,不服不忍不从又能如何?即使能攀清要文官这条云梯,就一定扶摇直上九重天吗?凌烟阁,依旧是一层一道鬼门关。不过,崔侯的戏,有起,有落,有深陷其中不疯魔不成活的看客,也有赵先生这样披肝沥胆的骨肉至亲。前有呼,后有应,虽有遗憾,这十几年,也消弥于社稷山河之重,与高爵厚禄的大功业之中了。”
“我不同。”
“我这属于拔剑四顾心茫然。仅是打马球的一场意外,就断了我一条腿,也断了我的科举仕途。没有兄弟阋墙的阴谋诡计,就是马夫母亲病重,有些恍惚,没有照料好马匹,以至于球场上忽然受惊,将我掀翻,踏碎我的脚踝骨。又恰逢我祖父十年不遇开坛讲经,满朝大儒、谢氏门生故吏都在,没有人因为我这事就去打断那样的盛会,也没有人顶着不孝不忠大不敬的大罪名拿祖父腰牌叩宫门请太医,所以,伤情就耽搁了。”
赵毓异常意外。
谢翾飞,“如赵先生,如崔侯,能浴火重生之人,凤毛麟角,而多数人,都在和光同尘之中,隐入尘埃了,也就学会了如何甘为庸平。那些心思,不论高低皆为虚妄,当真弃了。”
“这世上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想做的事很多,不能做的事也很多,最后做成的事却很少。你看猎场这苍梧西极,重林丰茂,白鹿狡兔,你在,它们在,你不在,它们依旧在,只是,你看不到了。孟夫子话语引出典故随遇而安,也引出典故当受则受,这世上的人,十之八\九也不会与天争,赵先生可学布衣百姓,采菊种豆,悠然见山,从善如流吧。”
赵毓笑了,“翾飞,这不是布衣,这是陶渊明。”
“真正的布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赋税徭役泰山压顶,有时年景不好,想要有种子,一家大小撑过春荒,还要从地主那里借印子钱,利滚利,那可真是一睁眼就欠钱,当真没有陶渊明的悠然,没空见山。”
“我懂你的意思,也谢你的善意,只是,……”
“我不是布衣。”
谢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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