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赵毓的眼神回望山川崇岭,就听见赵毓说,“猎场是皇家禁苑,谢兄来得少,我却经常来。从小到大,一年四季,想要打马球,想要猎鹿,想要网鱼,哪怕什么都不想,就策马撒欢,南苑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赵毓的手指向远处,“这里比雍京靠南,峰峦叠嶂,四水汇流,一向以泱漭之野、汪湟之池为名。从猎宫这里看,入眼的风景很像大正宫珍藏的那副大郑全域图,再幻想一下,还能看到九州万方,王业社稷,只是,这里是看不到布衣百姓的。一个是猎宫这里实在太高太远;还有就是,他们不被允许靠近猎场,更不要说进来骑马狩猎了。哦,他们可能连一匹马也养不起。”
“可还记得罗小草,就是黄槿。去年,我第一次见罗小姑娘的时候送了她一只兔子,她们家连喂兔子的白菜都没有,白菜是给人吃的,她给兔子砍野草吃。她爹为了三两银子,不顾她死活,把她卖给朱七姐,一个心黑手狠的老鸨子,现在她也死了。她那个爹真不是个东西,所以为了让她能好好读书,不再被她那个爹瞎折腾,黄枞菖收养了她。可也是因为她姓了黄,是权宦的养女,这个学生,你们谢氏家学就不收了。”
闻言,谢翾飞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三两银子能买人家孩子一条命,都买不了一斤上等官燕,那个价值三十两,可咱谁也没拿那东西当稀罕物,早上起来一碗冰糖燕窝粥都吃惯了,和豆汁果子没什么不同。我之前在西北有个副将,他也卸甲了,名字是薛宣平,如今是我元承行大掌柜,你应该知道他。他说自己小时候,好日子就是一年到头白薯萝卜能吃饱饭,他奶奶不用出去要饭。我和他说,我小时候的寻常日子,织造局供奉宫廷,每年制衣费超过五百万两白银,而我的衣袍独占八十万两,他下巴都惊掉了。昨天在朱仙镇,我将长公主骂得狗血淋头,她还得感恩戴德。”
说到这里,赵毓笑了,“我就觉得吧,这人,最好知行合一。手握王权富贵,以权势压人的时候,没觉得自己是草民,也不会因为三两白银就卖儿卖女;等到需要为社稷搏命的时候,就不能怂,现扯一张布衣百姓的皮,躲在采菊种豆、悠然见山的壳子里缩着,当真不像个样子。翾飞,可不可以尽快恢复我的体力,还有,尽力保我一条命?”
谢翾飞,“如果尽了力,还是不成呢?毕竟我不是阎王,改不了你的生死簿。”
“千算万算老天还有一算。”赵毓,“如果当真还是到了那一步,天命所终,无可奈何。像你说的,孟老夫子的话引出两个典故,随遇而安,当受则受吧。”
奉宁过来说,那些被长公主府的家奴莫名其妙骗走的妇人们已经找到,居然就在猎场之内,已经押在河谷营地。
赵毓,“我就说吧,有大鱼。”
谢翾飞拎着罐子杵拐站起来,“赵先生有大事要做,我就先告退了。”
“诶!”赵毓,“一会儿黄枞菖过来,温姐姐熬了杂鱼,他端过来一锅,你弄些回去,泡饼子好吃。”
“我就不吃了,先去给你配药。你现在这么软塌塌的可不成,这里毕竟是猎场,上不了马,行动不便是小事,躲不了别人的冷箭,那就是大事了。”谢翾飞走了两步,回头再叮嘱一遍,“没有我的药,你别逞强,也别动气,心气别那么高,当真断了心脉,神仙都难救。这次我说的话,你千万要记得。”
“一定。”赵毓极认真点头。
见谢大夫走远,奉宁就盯着赵毓,嘀咕了一句,“我现在还有什么心气呀。”
温岭第一次来猎宫,被震到一时无语。
他原本以为,南苑狩猎不过就是一群王孙公子们没正事儿骑马追着兔子乱跑,场面说好听些就是左牵黄、右擎苍,说实话就是鸡飞狗跳墙。
谁想到,眼前这雄踞山峦群巅之上,连绵不绝、雄浑华美的琼楼玉宇,不因为依山而建就有半分敷衍,依旧雕栏玉彻,虚幻到犹如不似在人间。
一千多年了……
只有千年不灭的稳定,才能保住如此璀璨的盛世繁华。
温岭是跟着他母亲温挚来的,他舅靖渊公温栾也在。
还有黄枞菖。
宫殿再华美,也已经很古老了,而且檐顶过高,殿内都能显得空旷而冷清。
赵毓招呼他们喝茶,又招呼所有人围在一起吃了熬杂鱼和饼子。
“叔,您怎么吃这么少?”温岭看他只吃了半条镇纸大的小杂鱼。
“我早上生嚼了三根人参。”赵毓用身边黄枞菖的袖子擦了擦嘴巴,“现在嗓子里都是一股又苦又甜的怪味儿。温姐姐炖的鱼好吃,我才能咽下去半条,再多,要吐了。”
“诶。”温岭叹口气,他转头四处看了看,“怎么没见六叔?”
似有冷风灌入,本来就寒凉的殿内,更冰了一些。
赵毓,“昨夜从雍京转过来军情急报,陛下需处置,就没用膳。一会儿让你黄叔送些点心过去。”
“啊?又是半夜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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