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的冬天真正冷下来,是在十二月的第三个星期。
风开始像细长的刀子,悄悄从校服的袖口钻进来,像在提醒身体:这一年的尽头快到了。教学楼外的银杏叶早已落尽,树干光秃地朝着灰白的天空伸展着,像是一句话说了一半便被打断,剩下的半句只能留在风里被回忆。
我们还是经常碰面——没有明确的约定,只是习惯成了一种暗号。图书馆后门的长椅,教学楼天台,或者食堂二楼靠窗的位置,某个地方我坐下了,他总会出现。有时他先来,有时我先到,但我们从不提“等”。
校园早早就热闹起来了,像是想用一切闪亮的东西抵抗冬的冷漠。便利店门口摆满了一排排用锡箔纸包着的苹果,亮得像假的;女生们在宿舍窗上贴上圣诞老人和雪花贴纸,楼道也挂上了闪烁的小彩灯。连食堂阿姨盛汤的时候都会笑着问:“圣诞节,有人送你苹果没?”
我收到了一颗。
那天晚自习刚下,我正准备去便利店买热饮,一个裹得像球的女生从背后拍了我一下,也没说话,只把一颗用红丝带缠着的苹果塞到我手里就跑了。她的手心温热,苹果打着蜡,亮得像假的,但又沉甸甸的,像某种青春里不能说破的暗示。
我低头看着那颗苹果,突然想到一个人。
如果是你送的,会不会也不说话?只是走近一点,低着头,别扭地把苹果塞给我,然后逃开。那样的话,我会不会连一句“谢谢”都说不出来,只是站在原地,握着它,像握住一个迟到的愿望?
晚上的风更冷了些。我没回宿舍,而是去了图书馆后门的长椅,坐下,背包放在膝头,手里还是那颗苹果。
我伸手进包,在夹层深处摸到那件外套时,指尖像触到了一段早已沉睡的记忆。
那晚你送我回宿舍,夜风正冷,你看了我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顺手将你的外套披在我肩头。动作轻,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那一夜,我抱着它睡着了,像抱着你。
后来的几天,一直想着要还,却一次次忘了。也许不是忘了,是不舍得归还。
我将外套展开,轻轻抖平,叠好,抱在怀里,慢慢朝操场那边走去。风吹得有些冷,我却觉得怀里的东西暖极了,像是把那个夜晚也一并抱住了。
他果然在那里,站在教学楼前那块空地上,像一棵不动的树,背光站着,低着头踢着一片落叶。
“你还没睡。”他看见我,微微一笑,像是知道我会来。
我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拿出外套,递过去:“还你。”
他没有立刻接,眼睛看着我,像是试图从我脸上读出什么。那眼神让我有点不自在,却又不想移开。
“洗过了。”我补了一句,声音很轻。
“我知道。”他接了过去,没穿,只是拎在手里,像拎着一段时光的尾巴。
“怕还了你就不来了。”我忽然说。
他愣了一下,低头笑了,那笑有点风穿过夜色时的静:“那现在怎么办?你不是已经还我了?”
我低下头,耳朵正好被一阵冷风吹过,冻得发红。他忽然靠前一步,指腹碰了碰我耳垂:“耳朵都红了。”
我一颤,没动。他也没有再靠近。
“明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钟楼?听说那边平安夜人很多。”他说。
“好啊。”我几乎没犹豫。
我们就这样站着,风从我们之间吹过,但好像什么也吹不走了。
我想,从他接过那件外套的那一刻起,某种温度就已经被交换了——它并不需要言语确认,也不需要仪式,它就在那里,像平安夜前夜的钟声,未响,却已在心底悄悄震荡开来。
第二天傍晚,天还没全黑,图书馆前的灯已经亮起来了。
我到得有些早,心跳一路提着,仿佛提前进入了节奏,却又无处安放。风一阵紧过一阵,围巾贴着脖子,我捧着热水杯坐在图书馆台阶上,眼睛却忍不住朝来往的人群扫去。那一刻,我突然明白,等待一个人不是苦,是一种温柔的预感——像雪落前的静默,像灯光亮起之前的呼吸。
你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时候,穿着一件深蓝色毛呢大衣,头发微乱,气喘吁吁,好像刚跑过来。
“没迟到吧?”你站在我面前,眉毛都冻得微微发红。
“刚刚好。”我低头笑了一下,不敢让你看见我不自然的脸。
“走吧。”你晃了晃手里提着的袋子,“我给你选了一颗苹果,红得不像真的,但我保证比昨天那颗好看。”
我看着你故作认真地把那个苹果递给我,外面包着金色的纸,缠着一圈松绿的丝带,还贴了一张写着“Merry X''''s”的小贴纸——你的字,潦草又温柔,像你说话的语气。
“谢谢。”我轻声说,声音像被风吹散了一点。
“那……你昨天那颗呢?”
我从口袋里慢慢掏出那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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