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晨雾。稳婆喜气洋洋地抱着襁褓出来:"恭喜娘娘,是位健壮的小阿哥!"
伊尔哈探头看去,新生儿皱巴巴的小脸竟与十阿哥出生时如出一辙。产房门帘微动,隐约可见德嫔苍白却带笑的面容。她正虚弱地抬手,似乎想碰一碰孩子,却又无力地垂下。
"去禀皇上吧。"伊尔哈轻声道,顺手将早就备好的金锁片放在婴儿襁褓上,"就说......"她顿了顿,望向承乾宫檐下那对欢快鸣叫的喜鹊,"就说德嫔娘娘为皇上添了位虎子。"
晨风吹散血腥气,带着初秋的清爽。伊尔哈走出宫门时,正遇见闻讯赶来的康熙。皇帝的目光在她微乱的鬓发上停留一瞬,忽然低声道:"表妹有心了。"
伊尔哈微微垂首,鬓边的珠钗在晨光中轻轻晃动,映出一抹温润的光晕。她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声音柔和却不失分寸:"臣妾不过是略尽绵力,真正辛苦的是德嫔妹妹。"
她侧身让开半步,示意康熙看向承乾宫内室的方向。透过半卷的锦帘,隐约可见德嫔虚弱地靠在枕上,额角的碎发还带着未干的汗意,却仍强撑着想要起身行礼。
"太医说德嫔妹妹产程耗力太过,"伊尔哈轻声道,指尖不着痕迹地抚过袖口的一道褶皱——那是方才被新生儿攥出的痕迹,"表哥若是得空,不妨去看看她。"
……
自打德嫔诞下小阿哥后,伊尔哈便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惊醒。她披衣起身,指尖抚过永和宫新加固的梁柱,目光扫过特意用铜链固定的博古架——每一处细节都按地震防备的规制布置妥当,可心头那根弦却始终绷得紧紧的。
终于在某一天,荣宪正在永和宫的庭院里追着一只彩蝶,昭宁坐在石榴树下笨拙地摆弄七巧板,十阿哥在咿咿呀呀说话。伊尔哈倚在廊下看着他们玩耍,忽然听见一阵异样的扑簌声——檐下的麻雀、树梢的喜鹊,竟同时惊飞而起,黑压压的鸟群掠过天空,发出慌乱的鸣叫。
她的心猛地一沉,手中的绣绷"啪"地掉在地上。
"琉璃!快抱孩子!"伊尔哈一个箭步冲进院子,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地龙要翻身了!"
几乎同一时刻,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隆声,仿佛地底有巨兽苏醒。宫墙上的琉璃瓦开始轻微震颤,檐角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急促的叮当声。
"去空旷处!快!"伊尔哈一手抱起昭宁,一手拽住十阿哥,荣宪机灵地抓住她的衣角。刚跑出几步,身后就传来"哗啦"一声——永和宫檐下的灯笼砸落在地。
宫道上已乱作一团。太监宫女们抱着贵重物件往外冲,有经验的老嬷嬷边跑边喊:"护住头!别靠近墙!"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不知是谁家的瓷瓶摔得粉碎。
伊尔哈护着三个孩子冲到御花园的空地上,回头望去——紫禁城的朱墙金瓦正在阳光下微微颤动,像一幅被风吹皱的画卷。她紧紧搂住发抖的昭宁,突然想起承乾宫那个襁褓中的婴儿。
"荣宪看好弟妹!"她将十阿哥塞到荣宪怀里,转身就要往回跑,却被琉璃死死拉住:"娘娘!余震未停啊!"
正僵持间,地面又是一阵剧烈摇晃。十阿哥吓得哇哇大哭,昭宁把小脸埋进伊尔哈颈窝,温热的泪水浸湿了衣襟。
伊尔哈望着烟尘四起的宫阙,忽然听见整齐的脚步声——是太子带着侍卫赶来,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着:"姑爸爸别怕!皇阿玛命儿臣按《避震要略》安置众人!"
远处钟鼓楼的铜钟突然自鸣,浑厚的声响回荡在京师上空。这一刻,整个京城都在地动山摇中,践行着那本以太子名义颁布的小册子上的每一条预案。
地动甫一稍歇,伊尔哈便匆匆将昭宁几个孩子交给琉璃照看,自己则带着太子和两位女官疾步往后宫行去。宫道上的裂缝如蛛网般蔓延,碎瓦断木散落一地,远处隐约传来宫女的啜泣声。
"凌霜去东六宫,青玉去西六宫,"伊尔哈边走边吩咐,顺手扶起一个跌倒在地的小太监,"按咱们演练过的,先把人都聚到御花园的空地上。"
太子紧紧攥着伊尔哈的衣袖,小脸煞白却强作镇定:"姑爸爸,惠娘娘的延禧宫离得最近,咱们先去那儿!"
延禧宫的门楣已经歪斜,惠嫔正指挥太监们往外搬昏迷的保清。孩子额头被坠落的灯架划了道口子,鲜血糊了半张脸。伊尔哈心头一紧,迅速解下帕子按住伤口:"去请太医!要快!"
"娘娘!"德嫔的贴身宫女跌跌撞撞跑来,"我们主子抱着小阿哥困在承乾宫偏殿,房梁塌了......"
伊尔哈一把将保清塞给凌霜,拎起裙摆就往承乾宫跑。太子竟也跟了上来,边跑边喊:"孤记得《避震要略》里说,要先固定断梁!"
……
承乾宫的景象令人心惊——朱漆大门被倒下的影壁堵死,德嫔的呼救声微弱地透出来。伊尔哈抄起一根断椽就要撬门,忽听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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