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朱者赤。你自己反省一下吧。”
“喂!”
禹州的海边天高阔远,红霞紫云,澄碧无际。飞鸟结群翱翔,忽落于水,起复振翅,难觅踪迹。萧泽站在大地上遥望,心知自己是飞不走的,这满地的枯枝,临海的盐碱地,那么新,那么充满生机,却独独撇下一只离群鸟。岸边风拂动淡绿苇草,一千年后会成桑田。但他们都赶不上了。
萧泽终于道:洛京太远,我时常想你。薛韫知也不记得当时是如何回答。那时候不分轻重,许多事都给忘了。
*
文会中途,白千雪伸手过来推她:“乐文,我有点渴了。”
薛韫知瞅了一眼前排陈思挎包里的水壶,白千雪突然道:“不想喝水。”
薛韫知:“你想出去溜达就直说。”
附近的林子稀疏,阡陌纵横,人群攒动。有摆摊卖水果的小铺,西域来的葡萄瓜果,平日里难得一见,今日竟全亮了出来。这些无关紧要的口腹之欲、片刻快活,她反倒记得清楚。
白千雪忽然指着前面:“看看看,是陆颙陆少轩!”
薛韫知冷漠地:“看见了。那咋了?”
白千雪瞄了她一眼。“哎呀……算了。”
薛韫知又一琢磨:“你是不是有病。”
白千雪眯眼笑道:“……墨言和逸思肯定不会管我的,乐文,你就帮我一回嘛。”
“……”薛韫知无语,“我跟他也不认识!你们陆白两家不是世交吗?”
“我家那都是偏到八百里之外的旁枝了,哪能认识陆大将军的儿子啊。”
“行了行了!我就为你两肋插刀这一次。”
其实多年之后,薛韫知也羡慕过白千雪,早遇良人、一生热诚,不像自己终其一生,也不过一缕缀满紫烟的孤魂。白千雪却道,那我还羡慕你事业有成、青史留名呢。
薛韫知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木然地点头,说太后有诏,自己不能久留。
她一面把白千雪拽在身后,一面直奔着陆颙跑去。路旁长草满过山坡,野花成丛,泉水泠泠如歌,鸟鸣于绿深涧。她们一路跑到近前,才注意到陆颙几人正围了一条长桌,观摩一位画师在作画。
两人探头去瞧那画中之人,见碧衫明丽,如仲春枝头着艳阳的最亮那一抹,笑容惊艳。
温润如玉,翠满松枝。
“……嗯咳。”长须粉面的老画师对着薛韫知挥手,“小姑娘,你挡着我看人了啊。”
薛韫知转身,看见这画中人是现场临摹的——诶,这不是苏润莲?
苏润莲露齿一笑,眉眼生动,只尽量维持着坐势不动,而显得几分僵硬。画师循循道:“请苏公子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好了。”
薛韫知凑近细看画,再回头瞧了瞧人:“您这画得挺好,比真人顺眼多了。”
围观众人都噗嗤笑出声。
苏润莲依旧不动,仿佛长进了背景里,唯有耳根不动声色地变红。薛韫知注意到了,更觉十分好笑,想特意指给白千雪看,但一回头发现她已和陆颙几人堆到旁边的冷杉树下去了。苏润莲一动不动,眼睛却跟着她走,目光幽怨地追着她。画师提醒道:“苏公子,翻白眼了。”
薛韫知当场得意大笑,边笑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