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手,连沈淮递过来的指尖边儿都没沾一下!
说完,她看也不看沈淮脸上那混合着错愕和探究的表情,微微低了低头,仪态万方地一转身,在阿萝的搀扶下,又钻回了她那顶华丽的大“笼子”里。纱帘“唰”地落下,里外隔开。
沈淮的手还尴尬地悬在半空。晚风吹得他玄色的披风呼啦啦响。他盯着那纹丝不动的车帘,眼底那点火热的光“噗”地一下被冰冷的阴翳盖住了,接着又沉下去,变成了更深、更沉的东西。他慢慢收回手,嘴角那点温润的笑意彻底没了影儿,只剩下一股子刀锋似的冷硬。
他翻身上马,声音恢复了将军的威严,带着金属撞击般的冷硬:“启程!三天之内,必须赶到雍京!”
车轮子又吱吱嘎嘎地响起来。金铃叮叮当当,在越来越浓的暮色里,像是在唱着一场盛大又空落落的歌。凤辇里的棉棉,舒服地往软垫上一靠,长长舒了口气,顺手从袖子里掏出那本被她翻得毛了边儿的《雍宫礼则》,哗啦啦地抖开。深宫里头冷冰冰的?不怕!她这朵小棉花,就靠这本“保命手册”织件暖和又结实的规矩小棉袄,把自己裹好了,也给身后的草原挡挡风!
夜色像墨汁一样泼下来,把整个草原都染透了。送亲的大营里,一堆堆篝火点起来,像地上掉落的星星,努力地跳动着暖黄的光。可这光也驱不散空气里飘着的压抑。
一堆篝火旁,几个老兵围着,火光在他们脸上跳跃,映出深深的沟壑。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兵猛灌了一大口辛辣的烧刀子,喉结上下滚动,粗哑着嗓子开了腔,声音压得低低的:“喂,新来的,听过没?去年…那位楼兰来的公主…” 他咂咂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啧啧,进宫才三个月呐…从暴室里抬出来的时候…哎哟,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好皮肉!”
旁边一个刚入伍没多久的小兵,脸“唰”地一下就白了,打了个哆嗦,声音都发颤:“真…真是…上头那位…干的?” 他连皇帝的名字都不敢提。
“嘘——!小兔崽子!活腻歪了?!” 老兵吓得魂飞魄散,猛地扑过去死死捂住他的嘴,眼珠子惊恐地四下乱转,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位…那位爷的名讳是能挂在嘴边的?!萧——” 名字刚蹦出一个字,他就像被烧红的烙铁烫了嘴,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呸呸呸!总之!记住喽!离京城越近,越要把皮绷紧点!阎王爷家的门槛儿,可不高!抬抬脚就迈过去了!” 旁边另一个更年轻的士兵听得入了神,眼神有点发飘,小声嘀咕:“可…可戏文里不都那么唱吗…英俊的将军救了落难的公主,皇帝老儿感动得不行,大手一挥成全了他们,最后归隐田园,多美啊…” 老兵从鼻子里喷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浑浊的眼珠里全是嘲讽:“美?美个屁!傻小子,那都是说书先生编出来骗你们这些雏儿的!那深宫里头,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
一阵寒风猛地卷过,“呼啦”一声,吹得篝火“噼啪”爆响,几点火星子飞溅出来。围坐的士兵们吓得齐齐一缩脖子,噤若寒蝉。
凤辇里却是另一番光景。一盏牛油灯稳稳地亮着,橘黄的光晕暖暖地铺开。棉棉早就把那顶能把脖子压断的凤冠摘了,一头乌黑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披散在肩头,舒服地呼了口气。阿萝正跪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把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襁褓放进箱笼的最底层。那襁褓是素色的细棉布,洗得有点发白,上面用彩线绣着吉祥的云朵纹样。
“棉棉…”阿萝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柔软的布料,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怀念和一点点感伤,“您还记得吗?这是您刚落地的时候,大妃娘娘啊,用那年第一场大雪后收上来的、最软乎最干净的云朵棉絮缝的…裹着小小的您,真的就像裹着一团又暖又软的云彩。‘棉棉’这名字,就这么叫了十六年啦。”
棉棉(萨仁塔娜)盘腿坐在厚厚的羊毛垫子上,膝盖上摊开一本厚得像砖头、纸页都泛黄了的旧书。她伸出白嫩的手指头,一个字一个字地点着书页上那些密密麻麻、看着就让人头大的墨字:
《雍宫礼则·卷一》
天子近,当垂眸敛息。(天子近前,垂眸!敛气!不许乱看!不许乱喘气!)
帝怒,伏地勿视勿闻。(天子发怒,趴地上!不许看!不许听!当自己是个石头!)
御前失仪者,生死自负。(御前要是失了规矩…哼哼,是死是活,自个儿兜着!)
烛光跳跃着,在她低垂着的、又长又密的睫毛上投下两小片颤动的阴影,像停了两只小蝴蝶。阿萝捧着一小罐散发着草药清香的药膏,心疼地看着她因为练习跪姿一整天而变得青紫的膝盖,想帮她揉揉,却被棉棉轻轻推开了小手。
“严嬷嬷说了,” 棉棉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点满不在乎的劲儿,眼睛还黏在那些吓人的字上,“雍京皇宫里的地砖,比咱们草原上最硌脚的碎石头还要硬一百倍!现在这点疼啊,就是咱们以后活命的‘护身符’,先练着呗!”
阿萝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可是公主!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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