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像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扮演着“幸福”的主角:
在深宫,她放下沉重的凤冠,与英俊的将军十指紧扣奔向夕阳,笑声洒满田野,仿佛握住了毕生渴求的“自由”;
在仙山,她历经替身、误会、和解,最终与青梅竹马的师兄相视一笑,执手盟誓,成为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在魔域,她抛却冰冷无情道,与风流倜傥的合欢宗少主共修多情剑,双剑合璧,逍遥山水间,笑看百年红尘;
…
梦的尽头,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中央,接受着“霸总夫人”的祝福与艳羡,水晶灯的光芒璀璨夺目。
可醒来时,枕边冰凉,心底却像塞满了浸水的棉絮,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那些“圆满”的画面鲜艳依旧,却像隔着一层冰冷的琉璃。梦里“她”的笑靥如花,指尖触碰到的,却只有一片虚无的凉意。
镜子里映出的,还是那张清丽柔婉的脸,像一朵需要依附他人生存的菟丝花——世人眼中的“小白花”。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在每一次“圆满”落幕时,都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空洞与违和。
那将军描绘的“自由”田园,为何让她想起部落族人可能面临的烽烟?
那师兄失而复得的深情注视,为何总让她想起闭关石门外飘落的白霜?
那逍遥山水间的快意,为何会在午夜梦回时,被自己那不稳的道心惊醒?
她不懂什么命轮剧本,她只是… 无法欺骗自己的感受。那看似完美的“佳话”里,藏着让她灵魂不安的玻璃碎屑。
于是,当命运再次将她推向那些既定的“选择点”:
凤冠沉重,将军的手和“自由”的承诺近在咫尺,她却抬脚,稳稳走向了那座传说中囚禁着暴戾君王的森严宫殿;
看着师兄与小师妹默契练剑的身影,她转身,将沾了晨露的灵茶,默默放在师尊闭关那覆满寒霜的石门外;
合欢宗少主确实英俊帅气又富有魅力,可她却只抱紧了怀中气息微弱、沾满血污的小小魇魔,用指尖笨拙地梳理它凌乱的毛发…
每一次,她都像一片最轻柔的羽毛,看似随风飘荡,却固执地、精准地,避开了那裹着蜜糖的陷阱,落在了自己灵魂感到安宁的方寸之地。
而正是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偏移,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意想不到的涟漪:
暴戾的君王在梦魇惊醒后,像个迷路的孩子,颤抖着埋进她颈窝,低喃着“还好你在…”;
闭关石门轰然打开,白发如雪的师尊捻着断裂的发带,霜雪落满肩头,声音微哑:“你看这…像不像月老的红线?”;
已经是魔主的魇魔,毫不犹豫剜出魔核替她挡住天劫:“你的无情剑,我来给你证道。”
原来,在那些被既定剧本精心编排的“圆满”之外,在那些她灵魂感到不安的角落,另一种更为深沉、滚烫、将她本身视为唯一归宿的爱意,早已静默燃烧,只等待一阵微弱的风,便足以燎原。
这一次,没有提线木偶。
她只顺从本心,拂去了“佳话”表面的浮尘。
而命运,终于将那份毫无保留、足以温暖灵魂的爱意,送到了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