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仲丘从二姐家回来，傅雅贞就把女儿想读书的事，给丈夫讲了。

    一直在远处观察动向的竹君，悄悄移到内屋外面，偷听父母说话。

    “你的意思，同意她去读？”赵仲丘瞪圆双眼，盯着傅雅贞。

    “我同不同意，还不是你拿主意！”傅雅贞语气柔软：“不过，你不同意，也要想好怎么给竹君解释。不要硬梆梆的。”

    赵仲丘像吃了火药，声音一下就爆了：

    “这有什么解释的？！书上自古就讲：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读书有什么用？成家后，生儿育女，做好家务，遵守好三从四德，就是她的一生。”

    不容妻子还嘴，他继续放炮：

    “女人一辈子，就活个三从四德。哪三从？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哪四德？妇德，要高尚；妇言，要得体；妇容，要端庄；妇功，要擅长。你以前受到的家教，不也是这样的？！”

    赵仲丘的嘴炮停不下来：

    “竹君长大，就是别家人了。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她去学堂读书，读出来能当饭吃？就算读出啥名堂，也要嫁到别家去，和我们有啥关系？！”

    傅雅贞才刚开口，就被丈夫抢白一顿。话已聊死，她转身出屋，却见女儿站在屋外，两眼闪着泪花。

    几天后，竹君去找婉仪玩耍。进了她家院门，见她正摆布着个布袋。布袋上绣着精美的花纹，十分美丽。

    “好漂亮！哪来的？”竹君的双眼，馋得像春天饿了三天的野猫，放射着绿光。

    “外婆给我做的。听说我要读书，她就赶着做出来，给我当书包。”婉仪的双眼，满是瞌睡来了枕头到的惬意。

    竹君心情，一下沮丧起来。

    看着小伙伴闷闷不乐，婉仪推测道：“你爸妈不让你去读书？”

    “我爸不同意！”竹君一副眼泪花花的模样。

    “你自己再去说说。一定要和我一起去学堂！”婉仪的胆子，历来比竹君大。

    晚上吃完饭，竹君怯生生走到父亲面前：“爸，我想去女学堂读书。”

    “不行！”父亲断然拒绝道。

    “蕙兰表姐也读了书呢。”

    “她是她，你是你！”

    “哥哥也读了书呢。”

    “他是他，你是你！”

    “表姐那次来我家，说一定要让我读书。当时，你和妈妈都点头了。” 竹君声音虽小，却字字清楚。

    “她就是读书把脑袋读坏了！如果不读书，她哪会……”赵仲丘还没说完，傅雅贞突然在旁边咳嗽几声。他的舌头，立即踩了急刹车。

    “蕙兰姐姐怎么啦？她怎么读书把脑袋读坏了？”竹君奇怪地看看突然咳嗽的母亲，又看看父亲。

    父亲和母亲都没说话。而母亲的眼睛，似乎闪着些泪花。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竹君咬着嘴唇，又倔强地昂起头：

    “我就是要读书。”

    “再说！我给你一巴掌！”赵仲丘恼羞成怒，扬起右手。

    竹君“哇”的一声，跑出门外去。

    “几年前，儿子想进新学堂读新书，你也这么犟。” 傅雅贞叹了口气。

    赵仲丘瞪她一眼，坐到院墙边竹林下。几年前的事情，浮现在脑海。

    1908年，七岁儿子赵子渊，提了一个和女儿一样的问题：要去珉球初等小学堂读书。

    珉球初等小学堂那里，原来是“珉球书院”。

    清代自乾隆以来，兴义府地区，先后兴起十所有名的书院，分别是安龙的九峰、桅峰和文峰书院，以及笔山书院、珉球书院、凤山书院、莲城书院、册亨书院、盘水书院、培风书院。

    贞丰的珉球书院，赵仲丘当然是再熟悉不过。他的青少年时光，就在那里度过。

    珉球书院，位于县城偏南部。初建于1836年。由时任贞丰州知州的袁敏升发起倡议，与当地绅民共同捐赠财物，修建而成。1861年，书院毁于白旗军起义的战火中。1872年，由城内清真寺重新改建恢复。新改建的珉求书院，四合院式，有正堂、前堂及两厢，均系木构穿斗式硬山顶建筑。

    珉球书院，是贞丰学子的首选之地。

    看着儿子渐渐长大，赵仲丘计划将他送进珉球书院，期待未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不料，1905年起，政府宣布停止科举考试。赵仲丘的头上，被当头来了一棒。

    1906年，贞丰知州徐德修大力推行新政。1907年，在徐德修的支持下，饶存厚、孟广炯、谭珍、钟振声、胡刚等人，将珉球书院改建为珉球两等小学堂。即：初等小学堂和高等小学堂。

    学堂以孟广炯为堂长，谭珍为监学，尹尚斌、曾宪孔、姜瑞熊、饶存厚分任教务。

    珉球小学堂，采取新式教育方法，开设了很多西学课程。既招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