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航行，疏屿的头低着，和成念靠在一起。

    票是成渊买的，疏屿不知道飞机在哪落地，在此之前也根本没登上过客舱。他斜斜倚靠在离成渊更远的方向，怀中抱着熟睡的女儿，额上满是冷汗。

    “难受？”

    两人隔了一个座位，成渊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手撑着脑袋，敏锐地察觉到疏屿此刻并不舒服。对方只是摇头，试图用深呼吸来缓解，没想到咳得更加厉害。

    成渊向空乘要了杯温水，引疏屿来拿，等他靠过来再顺势喂到嘴边。

    “唔……”

    疏屿无法拒绝，扶着杯子小口喝着，睫毛长长地垂下来，颤得厉害。

    或许是气压差的缘故，他胸闷气短，胃里除了疼痛装不下其他东西，飞机一个轻微的颠簸就呛水，吐了成渊一身。

    “对、对不……咳……”

    疏屿一边道歉，一边察看女儿是否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吵醒，百忙之中分出一只手来拍打成渊西装上的水珠。成渊没说什么，只是等疏屿忙完，盯着他的无名指：

    “把戒指丢了。”

    疏屿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下意识把手掩藏起来，指腹蹭了蹭戒指上不算大的钻石。这样的举动被成渊解读成不愿意，顿时眉间显出煞气：

    “没听到吗？我让你……”

    疏屿把食指伸到嘴边点了点，摆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单手将戒指褪下来，静静看了两秒，随后塞进清洁纸袋里。

    “够了吗？”

    他问，语气还是没什么起伏，但成渊就是觉得他在和自己作对，愤愤抢走了装有戒指的纸袋，用力揉成一团，随手丢在座椅下。

    “没素质。”

    清脆的童声响起，成渊愣住了，只见成念歪着脸靠在母亲胸脯上，一双葡萄似的黑眼睛望着他，生怕他没听清楚似的又重复一遍：

    “没素质。”

    这显然是在指控他刚才随地丢垃圾的行为。成渊没好气地回答：

    “对。”

    成念颇有些疑惑，在她尚且不成熟的世界观里，不该有人脸皮这么厚，于是她还想说什么，被疏屿制止：

    “念念，还有很长时间才到，再睡会儿。”

    女孩咂吧咂吧嘴，把头扭到一个看不见成渊的角度，发出一声小小的叹息。

    “和小孩也能较劲。”

    疏屿道。成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是对他说的，也把头扭到一边：

    “为什么不行。”

    他心里不舒服，一想到成念是疏屿为父亲生的女儿，难忍的酸涩就从五脏六腑冒出来蜇人，可是一看到小女孩和疏屿颇为相似的脸，那种酸涩就怎么也酿不成厌恶。他想，如果是个遗传了父亲样貌的男孩，他一定给这小子苦头吃。

    两人没有再说话。成渊莫名的情绪在沉默中逐渐消退，回过神来便有些尴尬，时不时往疏屿的方向偷瞄。疏屿的眼睛闭着，轻拍女儿的动作越来越缓慢，终于在某个时间点停下来，和女儿双双睡去。

    疏屿的确有点累了。

    他的长发扎在脑后，此刻已然十分松散，垂下来遮住部分侧脸，只露出一个瘦削冷白的下巴，上面还残余被成渊捏出来的红印。

    始作俑者并不愧疚，反而定定地看着，目光很执着，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他往后一靠，装作也要休息的样子，其实悄悄往疏屿身边挪，直到占据了原本给成念订的中间座位才作罢。

    距离够近了。成渊深深呼吸，试图在疏屿身边的空气中嗅闻到记忆中的茉莉香气，但没能如愿，只有小屁孩身上偶尔传来若有似无的未干乳臭。他不甘心，又往疏屿身边挤了挤，只换来对方不甚舒适的轻哼。

    成渊再次感到某种隐痛，朝着疏屿的脸伸出手，在半空中猛然转向，轻轻挑起一缕柔顺的黑发，用指尖捻了捻，随后无比小心地放在自己肩头。

    他迅速把手收回，别过脸去，喉结滚了又滚。

    航班太长，成渊只能熬。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抵达目的地，当前时间是……”

    叫醒疏屿的是飞机落地的广播，他睡得很沉，以至于自己的眼睛还没睁开，就含含糊糊地招呼成念：

    “念念，醒了……”

    “醒着呢。”

    成渊面无表情地伸手打开遮光板，疏屿这才发现自己怀里的小孩不见了，远远坐到靠窗的位置，被安全带牢牢固定住，双手抱臂似乎在生气，而给她准备的中间座位被成渊鸠占鹊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

    “干嘛？”

    成渊还是面无表情，成念也不发一言，一大一小都离对方远远的，从疏屿的角度望过去，这兄妹俩竟然还有些微妙的相似。

    疏屿揉揉眉心：

    “没事，拿行李吧。”

    他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