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渊坐在回老家的飞机上，准备给他爹收尸。

    倒不是有多孝顺，他们父子断亲多年，父亲宣布再婚的那一天成渊就把他揍得鼻青脸肿，从此二人再未打过照面。得知死讯时成渊拍手称快，发小看不过眼，多嘴提醒一句：

    "你爸死得有点蹊跷……哎，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成渊这才严肃起来，连夜订好回老家的机票，不为别的，就为第一时间把成昊丢进火葬场——倘若真有蹊跷，他得尽快销毁证据，免得凶手为民除害还白坐几年牢。

    在外人看来，父子俩正是一生嫌隙在阴阳两隔后悄然化去的经典戏码——血浓于水、血浓于水，alpha的神圣同盟更不会被某些风月小事瓦解。

    万般不孝的动机给他博得了个孝子的美名，可惜成渊不太想要。

    清早，他出现在大雾弥漫的村口，满身精英行头与老家破败的一切格格不入。街坊邻居挤在院子里，上上下下打量alpha片刻，连声“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便把人簇拥住，七手八脚给他套上早已准备好的简陋麻衣，将孝子本人送进灵堂，瞥着他的背影交头接耳。

    成渊很沉默，在灵位前直愣愣站着，没有一点要跪下去的意思，甚至连信息素都不收敛，低头久久注视父亲的遗照，眉头压得极低。

    红事不请不到，白事不请自来。成渊赶着去火葬场签字没在家里现身，乡亲们以为他还在路上，遂主动帮忙将灵堂布置好。虽是一片真心，但时间紧迫办事难免粗糙：成渊一眼就认出那张遗照是从父亲二婚的结婚照上截取下来的，简单调成了黑白色，新郎西装革履，皱纹里都是喜气，一缕乌黑的、柔顺的长发就那样搭在他肩头，直直刺进成渊眼睛里。

    想起这缕头发的主人，成渊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下，疼得脸颊抽搐。

    他太高大，麻孝衣缠在身上像虫在咬，alpha忍无可忍，一把扯开勉强系在腰间的带子，扔进插着残香的火盆里，香灰四溅，身后街坊邻居的议论声瞬间停止，成渊绷着脸转身，一点没打算为自己辩解什么，道：

    “感谢诸位挂念，时候不早……”

    他猛然哽住，盯着院子里的不速之客，身体僵得像石头：

    “你？！”

    他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多年来魂牵梦绕的人站在老房的院落中，衣角带着大雾的潮气匆匆来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瘦削的身影上，来人是个beta，气味寡淡得像水，毫无信息素带来的威压，但仅凭自己的身份就足以让众人为他腾出一条路。

    beta额上沁着薄汗，一口气还没喘匀，抬起手将几缕散下的长发捋到耳后，摇晃着闯进灵堂。

    “你……？”

    成渊的喉咙紧得近乎窒息，面对越来越近的脸手足无措。他没有任何准备就迎来了与前男友的重逢——或者说小妈，他父亲的第二任妻子，结婚照上的另一个主角。

    疏屿眼下青黑，一张脸却在昏暗的灵堂内显得愈发惨白，活像勾魂恶鬼，撞到成渊面前，他浑然不觉alpha信息素的剧烈波动，着急催促：“小宝，快叫哥哥！”

    “什……”

    没人理会成渊心中的翻江倒海，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被疏屿从身后拉出来，声音细如蚊蚋：

    “哥、哥哥……”

    随后她飞速藏了回去，死死抱着疏屿的腿不撒手，害怕得哭：

    “妈妈，爸爸怎么了？为什么家里这么多人？”

    成渊如遭雷劈，脚步不自觉后退，目光在疏屿和女孩身上飘了一圈，面色越来越灰败。

    他幻想过很多次或许这辈子还能遇见他，但不是在这里，不是像这样。

    “爸爸死了，”疏屿并不遮掩，把女儿从腿上撕下来，抱在怀里，用眼神示意她，“这是哥哥，你亲哥哥。”

    “什么亲哥哥，”成渊咬牙，内心陡然而生一股恨意，“你来干什么？”

    “来送我丈夫一程。”

    一句话把成渊堵得七窍生烟。疏屿像是完全忘记了和眼前的男人、他名义上的继子有过一段，每个字都要挖出成渊的心肝一样锋利。男人无能狂怒，眼睛瞪得几乎流血：

    “你来晚了！你来晚了！”

    仿佛意识到了自己失态，他又补上一句：

    “葬礼结束了！”

    疏屿置若罔闻，牵着女儿越过成渊，在灵台旁边抽出六支香，放在熊熊燃烧的火盆里点燃，拿到面前一口气吹掉明火，分了三支给女儿：

    “念念，对着爸爸拜三下，然后插在这里。”

    成念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她吸吸鼻子，接过疏屿手里的香，低头看看灰扑扑的蒲团，膝盖一弯就要跪，被成渊拽着胳膊拉起来，语气凶狠：

    “不准跪！”

    女孩被吓得哀叫。

    “你干什么！”

    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