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的雨，从不肯安静。

    死者的国度，阴云永驻，灰雾连绵，像从废墟深处长出的藤蔓，攀附着破碎的钟楼、残缺的天使雕像、和一切曾经象征秩序与荣耀的事物。

    这里的钟声早已停摆，只剩天空断断续续地滴着血一样的雨，在铜绿剥落的屋檐上缓缓滑落。

    韦列斯站在圣维特主教堂倾塌的断壁前，紫色的瞳孔像暗潮下的深渊星火。他没有穿王袍，只是一身黑色长衣，布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是旧世纪诗人误入神明葬礼。

    他看着那名重伤的炼金术师，那人衣衫破碎，血与泥混在一起，像从炼狱里爬出来。他跪在韦列斯面前，嘴角还带着死里逃生的狂热。

    “是个叫顾言泽的孩子。”他用尽全力说出这个名字，声音干涩如碎石碾过，“一个普通学生。他终止了神的召唤……救了整座学校。”

    韦列斯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低头，从指尖捻起一枚灰白的羽毛，那是某位堕落天使在此地留下的残痕。

    雨顺着他凌厉的侧脸滑落，流进眼睫，又被他毫不在意地甩落。他的目光落在羽毛上，仿佛那是整件事里最值得关注的部分。

    “顾言泽……”他喃喃，语气低到尘土里，却像有什么在他心中慢慢苏醒，“有意思，那并不是属于他的命运。”

    他转身望向远方。布拉格的天际线断裂，像一幅被撕裂的画布，圣尼古拉教堂的圆顶在雨中塌陷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那里曾经是“诗歌之塔”的入口。

    而今，塔已沉入地下，连回忆都带着泥水。

    韦列斯安静地闭了闭眼。片刻后他睁开，紫色的瞳孔在灰暗的世界中像一枚燃烧的星体。他不愤怒，也不惊讶，而是一种更冷的情绪像诗人面对一场被打断的抒情。

    “有趣。”

    他轻声说，嘴角缓缓上扬，如同一把缎带包裹的刀鞘。

    “我以为神的游戏只属于更成熟的孩子。”

    他向前走了几步，每一步踩在雨水中都不发出声响。那炼金术师已跪倒在地，身体像是被虚空抽干。他试图伸手去抓韦列斯的袍角，却只抓到一地湿冷的泥。

    “他不会……拦住大人你，对吧？”那人喃喃着，眼睛睁得极大，仿佛死前要窥见一丝预言的真相，“他只是个学生啊……”

    “学生？”韦列斯俯身，语气依旧温和，“不不不，他是我计划的伏笔。”

    韦列斯缓缓飞到布拉格城心，一座早已在世人记忆中抹去的断塔之巅。天色永远灰暗，时间仿佛凝滞，塔下是废墟和扭曲的街道，那些被遗忘的名字在石缝中低语。风掀起他黑袍的下摆，猎猎作响。

    他紫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低头望着手中摊开的那页破旧羊皮纸——纸上记录着那一夜的残余术式线索，笔迹斑驳、如同古神流下的血字。

    “重现‘布拉格雨夜’，需要的不只是力量。”

    他的声音仿佛从水底传来，一层一层地晃荡开去。

    “是时间，是节点。”

    他没有再多言，只轻轻抬手，虚空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画面

    画中，是顾言泽站在炼金术教室内，被一堆看似疯狂的实验装置包围，正神情严肃地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

    韦列斯看着他，唇角一抹近似慈悲的笑意浮现。

    “他救了一个学院，所以我让他拥有一点完整的学生生活。”他说，“在我动手之前。”

    他将画面收起，转身走入塔内深处。残破的台阶通往地底，那是古老仪式的祭坛，地下的钟正被缓缓修复，齿轮咬合，机关复苏。

    “就让他再以为，自己只是个学生好了。”

    风忽然大作。整个死亡之国像是被某个意志惊醒，风卷起破败钟楼的断木与碎铜，飞鸟在远方被惊起，在黑云中划出一道反常的白痕。

    他转身离开，黑袍如影，脚步掠过废墟，没有留下任何回音。

    在他身后，那具炼金术师的尸体化为灰烬，仿佛只是在为一个名字献上最原始的悼词。

    顾言泽。

    而在遥现实里，雨过天晴。

    照着那个曾“临时拯救世界”的男孩。他还不知道，有人正在另一个世界缓缓念出他的名字。

    像念出一个即将被改写的命运章节。

    校园里

    阳光斜斜地从哥特式窗中洒进来，在老旧的石板地上洒下一道道光痕。教室的空气中飘着一股焦糖混合硫磺的味道，这是某个不走心的学生炸炉留下的痕迹。

    顾言泽坐在靠窗的位置，低着头，咬着笔杆，脑袋上仿佛缠满了透明的问号。

    “‘将试剂滴入银汞合金溶液中后，魔力反应会产生紫色气泡，象征元素稳定’这怎么就稳定了？我试了三次都炸了。”他抓着头发，小声嘀咕，“是不是我手太抖了……还是我太傻了？”

    旁边的岑澜已经用红墨水把“实验成功”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