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泽倒下之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他们在朝他奔跑。

    岑澜、理查德、白川紬，他们顶着爆裂的炼金残光，逆着天幕撕裂的风压，朝他冲来。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可他听不见了，耳边像是被天神按下了静音的键。

    他只觉得自己一点一点失重，枪从他手中脱落 。整个人像从一座燃尽的舞台上跌落。他的意识像根断了线的风筝，被晚风轻轻吹远了。

    黑暗，迅速而沉默地落了下来。

    再次醒来时，是两天之后。

    窗外是浅色的晨光，流淌进病房的缝隙。纱帘半卷，像一封打开了一半的信。某种消毒水的味道笼罩着空气，却也莫名安心。顾言泽一睁眼，天花板是柔软的白色。

    他动了动手指，感受到轻微的刺痛——然后转头。

    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窗边熟悉的身影。

    岑澜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手肘撑在床边，头微偏，几缕碎发落在睫毛上。她的呼吸极轻，几乎没有声音。

    顾言泽怔了一瞬。

    她换下了战斗时的制服，穿着校服外的风衣，肩头微微有些灰，看得出在这里守了不止一个夜晚。

    她睡得不安稳，眉间仍有蹙起的痕迹，仿佛连在梦里都没彻底放松过。

    他忽然想起术阵崩坏前她冲进战场的背影，还有那句“等我回来”。她果然回来了，甚至在他睁眼的这一刻，还守在原地。

    可他知道，她对每一个同伴都这样。

    她不是为他留下，而是因为他是她要守住的人之一，仅此而已。

    他不该误会什么。他从未敢误会。

    那份靠近太珍贵了，珍贵得不敢伸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直到病房的门“咔哒”一声被推开，理查德走了进来。

    阳光落在他肩头，金发耀眼得像画里的人。他随意地靠在门边，唇角带着熟悉的笑。

    阳光落在他金发上泛起柔亮的光晕。他穿着正式的黑西装，衬衫扣子一丝不乱，袖口的炼金徽章是银制的，闪着一圈隐约的术式光芒。

    他像极了从古典油画中走出的骑士，眉眼俊朗，带着不加掩饰的自信。站在那里就像一道光投射进来，熠熠生辉。

    “醒了啊，狙击手。”他笑着，语气带着理查德式的张扬，“说真的，再晚醒半天，我打算把你直接列入校史纪念册了。”

    顾言泽苦笑，还没回话

    他走近两步，打量顾言泽，眼神里带着某种赞许和玩笑间的认真。

    “你这两天可是风头无两。连校园论坛都发了三版专栏，标题我都背下来了——‘平凡少年，双破禁术’。”

    “别念了。”顾言泽虚弱地摇头。

    “我不念也行，但你得习惯。”理查德耸耸肩，语气轻松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你现在可是全校都要重新评估的人物了。”

    “我没多厉害。”

    “可你做到的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理查德看了他一眼，“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顾言泽没说话，只是默默转头，看向岑澜。

    她还在睡，呼吸轻柔。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是她站在他身边，而是他终于一步步，走到了她能看见的地方。

    那就够了。

    顾言泽下意识看了眼还靠在椅子上熟睡的岑澜。

    她的发丝被阳光镀了一层淡金，侧脸线条清冽安静，不像一个20的女孩，更像一把沉在鞘中的剑，锋芒被她自己藏了起来，只有真正靠近的人才知道，她从不是冰冷，只是沉默地守着。

    他指了指她，轻声道：“小声点，她在睡觉。”

    理查德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故意压低了声音：“你对她还挺上心的。”

    顾言泽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帘，掩住一瞬的神色。

    “放心，”理查德走到窗边，把校服外套搭在窗台上，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某个皇室宅邸里随手摘帽致意，“我又不是她前男友，没那么多八卦。”

    “再小点声，你说话太大声了。”顾言泽还是那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藏不住的认真。

    理查德顿了顿，轻笑：“你其实知道她不会因为我说话就醒来，对吧？你只是不想让她醒来，听见你和我说的这些。”

    顾言泽抬起头，眼神有些沉。

    “你不想让她知道你在意她。也不想让她知道你怕她受伤。”理查德慢条斯理地说。

    顾言泽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手指轻轻扣着床沿。

    “真不像你。”理查德靠在墙边，手插在口袋里，“从计算机那次那开始，我对你高看了三分。现在嘛……又多了两分。”

    他停顿片刻，又道：“她不是那种会被感情束缚的人，她更像某种注定孤独的存在。”

    顾言泽微微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