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深入里头，那浓郁的腐臭愈加浓郁，一向平静的上官玉都险些呕了。里头环境愈发阴霾，加之火折子若隐若现，他们只能勉强看清视线以内的东西。原本较为顺畅的小道，不知为何开始变得越发坑坑洼洼，一个不注意就会摔着。

    “哎哟！！！”年喆尖叫一声，不出意料，有一只火折子往一面墙上撞去，刚好照到他那狼狈的脸相，“这地上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敢绊你大爷我，高低让我好好瞧瞧。”

    他一气之下，开始往回处走，缓缓蹲下将它照亮。原以为会是个稀奇的玩意，让他们惊讶几分，可他就杵那傻蹲着。见状怪异，楚宴离踏步上前，也来了个一睹为快。上官玉在一旁观火，以为会等到个什么结果，可没曾想，这俩人竟都同时一言不发。

    顺着他们的火光往下看时，上官玉瞧见了较为模糊的脸颊轮廓，面部表情怪异，肌肤上时不时冒着糜烂的肉泡，显然是死了很久。再顺着余光去瞧他们周身，上官玉见着一地尸体，七横八竖的躺在地里头。

    尸体已僵硬许久，即使他们几人踩在身上，也不会有那很明显的□□感觉。

    年喆缓缓起身，在周围逛了一圈，一次又一次蹲下，后终不忍发出苦涩之音：“这些.....绝大多数都是我们在蜀地死去的弟兄！.......可是，他们怎么会连甲衣都被人扒了，死的不干不净啊！！”

    “在......那十万大军里的蜀地人民身上。”楚宴离的声音很沉，沉到听不出他咽喉里的怒吼。

    少了甲衣，本该在蜀地内死去的人，却又出现在此，而且他们还死了数月有余......这里还有条小溪......腰峡谷，竟是腰峡埋骨的意思吗？还将他们的甲衣扒掉，套在蜀地人民身上，这样，就有源源不断的壮丁和物资。若是如此，那一切便解释得通了。

    “继续走吧，很快我们就能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了。”上官玉吹了吹火折子，让它燃得更旺盛。

    可二人迟迟未动，以为是着了魔，没曾想是煽了情。

    年喆哽咽道：“将军......他们......我想为他们立个衣冠冢。”他说着说着，竟当场跪了下来，全然不顾他们二人如何看待他。相伴多年，虽未越过万重山，但炙热的纯情早已在少年心中发芽。

    在这暗光之下，上官玉瞧见了楚宴离那紧抿的薄唇和攥紧火折子的美手，许是背对着她，上官玉总觉得那条伤疤微动了一下。

    “你可曾想过他们既为将士，便该有暴尸荒野，无人替后的结果？将人行军在外，根本顾不得儿女情长，更何况青州的军民如今还在等着我们。他们乃是相处多年的弟兄，若有机会，我也愿将他们埋葬，落得个好去处，但现在却是不行的。”

    “阿喆，你也该长大了。”楚宴离一字一顿的同他道来，彷佛已经将他视为家人。

    微光之下，少年的脊梁被缓慢扶起，最后能够独当一面。上官玉从始至终都没有掺足他们二人，只静静的在一旁观望他们，他们总该是会想通的。

    就例如，上官玉已经死了这件事。

    上官玉刻意压下嗓音，柔声道：“刻不容缓，走吧二位。”她总觉得，那个甚么“沼气”就在眼前。

    约莫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三人面前出现俩个洞口。其中一个洞口天光隐隐若现，不仅如此，那条小溪还是流向那个方向。反观另一个，里头阴暗潮湿，摆放在地上的尸体也愈多。

    “楚将，我们要找的东西在这边。”上官玉指了指阴暗的那头，声音像是进了无底洞般回不来。

    “走，速战速决。”楚宴离眉目拧成一团，对此言有着怀疑，却也在心中隐隐坚信她的选择。

    年喆从方才的复杂情绪当中缓冲回来，正一鼓作气的冲上前头，欲要早些为弟兄们复仇。原地瞬间就只留上官玉一人，她看着没入黑暗的身影，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未待一刻，上官玉就将火折子吹灭，赶忙冲上去，紧紧拽住他们，叫喊道：“快，快把火折子吹灭，我们赶紧离开此地……”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民间坊言。幼时随父亲四处征战时听闻，人界有神物，遇明火就会连爆千里，毁尸灭迹。后来她仔细打听才知，其神物名曰“沼气”，是不幸之物对人界的报复。

    人界换朝换代多年，以地险为名的腰峡谷，自然多多少少也经历了上千场战役。上千万尸体随洪水涌入此地，加之尸体以存余积水浸泡，必已腐烂上万年。她不敢想，里头的“沼气”究竟堆积了多少。

    果然，空气已经紊乱，上官玉还没解释，就已晕倒在楚宴离的怀里。

    “滴答、滴答。”溶洞外头，是一条宽大的水流，葱翠的花木伴随着鸟语花香。雨季已过，河流没有想象中那般流得着急，而是在缓慢的流淌。

    经过清新的空气的浸洗，上官玉已经从方才的昏厥中缓缓清醒，睁开双眸迟疑道：“我们这是在何处？”

    她这是又死了吗？可堕河不长这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