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你先起来,我快不能呼吸了。”
武穆听闻,立马弹开,他扶起梁刑倚靠在床头。自己蹲在床边,双手撑着下颚。
“你吸入了太多烟尘,大夫说醒来后可能会感到胸闷。你要是难受的话,跟我说。”
梁刑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武穆,没说话。
“大夫还给了清凉膏,我放你床头了,要是觉得哪儿发热就涂一点,烫伤看不出,但痒起来是真的要命。”
“我没跟藕园那些小崽子说,大夫是被我捋过来,又悄悄送回去的。没人知道你受伤的事,肖鹤鸣那边,我也不会说的。”
梁刑看着武穆的眼睛,里面是炽烈的忠诚守护和哀求。他怎么可能是骄傲到绝不低头的齐樾呢?
梁刑叹气:“武穆,你究竟是谁呢?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武穆一愣,偏头躲开了梁刑的问询。
梁刑也没有为难他。
平静地叙述:“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期待我能意外死亡了。你帮我的话,就是跟这世上每个人为敌。不会有好下场的。”
武穆不喜欢听梁刑说这种话,很刺耳。
窗户上挂着的风铃叮叮当当。
梁刑话里带着刀子:“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出城吗?”
只是这刀向来朝内,将内心刺的体无完肤。
多年憋在胸口的误解和颓败就这样血淋淋地暴露在武穆面前。
武穆眼里写着求你别说了,嘴上还是委婉道:“你要是想说,我就听着。”
梁刑看着武穆的金玲耳挂:“因为我不敢出、不能出、不想出。”
“七年前,齐樾身死。南安战场只有我和熊阙全身而退回到南朝。因为我背叛了肖鹤鸣,我的父母自戕于梁府,同样是一把大火将所有回忆和证据付之一炬。我父母的骨灰葬在城外,齐樾的尸骨也在城外,我无颜面对他们。我不敢出城。”
“熊阙认为是我杀了齐樾,誓死要把我关在南朝,不得出去。齐樾的旧部五大营也在对我虎视眈眈,暗杀不断。朝内清洗,各派的余孽视我为钉子。我不能出城。”
“浮云书院的老师多次邀我去清谈、寒山寺的善果也曾邀我去做疏导,我已经宅在藕园这座安全壳里太久了太舒服了,我不想出城。”
武穆眼神不错地盯着梁刑,看他一点点放松肩膀。
人一旦习惯于逃避,在面对生死的时候,第一反应亦是逃避和放弃。很可耻但真的很有用,他仿佛跟齐樾是一类人,让自己撒手人寰,让身边之人愤恨终生。
小小的一间内室沉默良久。
梁刑很少会说这么多话。
梁刑:“但我迟早要面对的。所以我想试一试。”
武穆呼吸一窒:“试什么?”
试着出城?试着放下过去?还是跟我试一试?
梁刑:“不是说…喜欢我吗?试试带我出城吧。”
武穆激动地握住梁刑的手:“你听到了,对吗?”
梁刑沙哑着声音,伸出食指去拨动武穆耳挂上的金玲:“我可能不太会,但是我不想再把恨意浪费在一个死去之人的身上了。你陪我出城一趟,可以吗?…武穆。”
温柔似水的声音终于不再只是给了彭乘风,还有武穆。
耳旁的金玲一声零丁响,武穆心如擂鼓,这是不太会,这可真是太会了。
别说出城了,就算是要他的命,就算是天涯海角,他也愿意陪着一起。
他很想脱口告诉梁刑自己其实就是那个死人。几秒的犹豫时间后,他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梁刑对他打开心门有多么不易。
能让梁刑温柔以待是七百年都修不来的福分。
齐樾死就死吧,他太想成为武穆了。
他把梁刑的手按在胸口,三指对天发誓:“好,我陪你一起,此生绝不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