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女儿家的骄矜压着一点关心,景宴听了放下操心的舆图,移步外间。
“这是云纺的丝光锦,不如寻常衣料全是丝质或是棉质,这一匹缎子要织工编织数月方得一匹,且还是要几股丝线混入一股棉线再用金线定型方得这挺立又泛光泽平滑的样子。”
景宴拂过这段子,细细的分辨上面的暗纹,不似寻常纹样用丝线直接刺绣,这纹样好似是染上去的又好像是嵌在丝线之中的。
这样金贵的东西,以章家现如今的财力,怎么可能大方的每人一匹,云纺的丝光锦每季拍卖高价才得一匹,还有价无市。
“哇,这么金贵,奴婢还从未见过。听都是第一回。”
景宴笑笑,前世这东西自己就制过衣衫想要送出去,没来得及就一把火被烧了,她备了很多东西,赵军一把大火,灰飞烟灭。
“你方才说是章家送来的,那应是章老太爷知晓了些许皇上的口风,有些急了。”
“但是他也没料到,齐军南下。皇上应该彻底歇了和亲的心思,到让咱们捡了便宜。”景宴摸摸这华贵的锦缎,殿中烛火通明映在缎子上,这缎子还是她常穿的蓝灰墨色,间有白色,金线波光粼粼,十分漂亮。
“那还不好呀,明日我就去司衣坊,让他们赶制出来,不对,要好好做,等中秋家宴,殿下将他们都比下去。”
景宴闻言笑得更开心了,这小姑娘脑中不是吃喝就是穿衣,处处不比,就在这衣物吃食上争高低。
景宴将舆图卷成一团,敲了敲这小脑瓜子,铃兰不解回看她,我说的不对吗?
小姑娘光看到衣服如何,没看到送衣服的人如今只怕在府中深思忧虑,坐定不安。
但是景宴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那日在藏书阁,容徽到底是何意,以今日皇后对容徽的爱护,她不必委屈自己,景宴自己现下的身体的记忆并未恢复,只听铃兰和阁中几个小厮说起容徽不常与自己打交道,皇后又说道她二人关系亲密。
容徽的帕子早已洗干净了,景宴将之藏在一空白竹简中,她二人都不喜帕子上有名字,以免遭人闲话。
她为何要关心自己与章家的婚事呢?
为何要拒绝允王?
为何要给自己擦手?像是二人熟识一般。
“景宴一手好字确实名满京城,那我觉得,京中方大学士的字千金难求,景宴也可后来居上哦~”
前世容徽还未为继后时调侃景宴的话,透过这一把玄琴好像犹在耳边。
从前容徽未出阁时多少人求得一曲都无功而返,景宴运气好,在宫宴上有幸听过一会,昆山玉碎不能比拟。她一时愣在宴上,直愣愣看着弄琴的容徽,手下翩然起舞神采飞扬。
容徽离得太近,这样炙热的眼光难以屏蔽,四周有皇亲贵戚或沉吟欣赏,或交头接耳。
她被这一束目光牢牢的定着,余光中看到一向沉默内敛的人眼中的沉迷与欣赏,不懂琴艺者或观她样貌清丽,懂琴艺者沉迷于琴音精妙,但眼前人仿佛透过他这个人,看懂了这首曲子作曲者面临大军压境,气吞山河的琴韵。
她二人那日未说什么话,容徽调侃的语句还是因为景宴听完了演奏后,对场上年年安排的旧曲毫无兴趣的一个人拨葡萄,偏这人还不爱甜食,拨完了也不吃。
紫皮葡萄露出青白色的果肉,软塌塌的搁在碗里,她甚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一门记忆,会用刀叉拨葡萄。后来想起,那日应是孟婉言不在。
容徽坐于她左侧,看到景宴一人对着葡萄练手艺,又想起方才这人的出神才捡了话逗她。
景宴摸着熟悉的玄琴,这琴和容徽用的不大一样,她对琴有讲究,非名品不弹,非名师所做不弹,非名曲不弹。那人成太后后,就再也没有听过她弹琴了。
她还是放不下她,她笑自己。
“殿下,锦缎中有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