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丹蚩商队做生意途中,被人劫了银子?”
齐山雨神色如常,点头应道:“确有其事。”
“茂别历来治安良好,鲜有贼寇滋扰,而丹蚩又有盟约在身,不敢与大梁交恶。”华计然语气缓慢,却字字如钉,“此番劫银,来得蹊跷,员外恐怕比我更清楚其中蹊跷。”
齐山雨目光微动,端茶掩饰道:“大人此话何意?”
“员外,你我皆是聪明人,凡事不必挑明。”华计然轻啜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员外不必装傻。这七百银甲卫,养在我府中也是个麻烦。可若驻扎在员外府上,不但能安宅护院,还能名正言顺地抓些宵小之徒。毕竟是天子亲军,镇贼缉盗,顺理成章。”
她将茂别账簿的抄本推了过去,神情淡然:“今日在府衙,正好谈起茂别的税收之事。这里面的账,员外也可以瞧瞧。”
齐山雨端茶的手一顿,视线落在账簿上。
他翻开几页,眸色渐深,唇边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
华计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员外是顶尖的生意人,对这些数字,自然一看便懂里头的玄妙。茂别是谁的地盘,谁从中获利,员外应当是一清二楚。”
齐山雨默然不语,盯着账簿,眉头紧锁。
华计然淡淡一笑,语气却倏然冷了几分:“今天有人敢劫银,明日呢?若他们扮山匪成性,是不是就该轮到你府上的粮库、库银,甚至是员外的性命?”
秦国恩坐在一旁,恍然大悟。他未曾想到齐山雨的这个银子竟然是被茂别县令李成欢这伙人给劫走的,这样一来,齐山雨不报官,甘愿吃这个哑巴亏,也是情理之中。
她靠在椅背上,缓缓道:“本官是新任昭州太守,先父也曾任此职,神都信得过我,昭州旧部也听命于先父。更何况本官出身永宁侯府,员外的家当还真瞧不上。而有些人,不过是坐井观天,死期将至罢了。”
“良禽择木而栖。若员外愿与本官合作,银甲卫可为你所用,这七百人既是护身之盾,亦是制敌之刃。”
齐山雨看着她,沉默许久,终于笑了:“大人是个谈判的高手,在下……受教了。”
夜已深,而衢江县衙这边,也暗潮汹涌。
衢江县丞袁骅连夜到林府,找县令林偃息商议今日府衙的变局。
他满脸愠色,一见到林偃息,便说:“今日她华计然坐实了太守之位,我们这些老骨头,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林偃息不紧不慢地让下人为他斟茶,笑着安抚道:“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女娃娃罢了,有何可惧。”
袁骅烦躁地把茶盏往桌上一砸,茶汤四溅:“她手里握着先帝遗诏,又有银甲卫护身,动不得也压不得。更何况毕竟官阶大你我一级,我们还能如何?”
“银甲卫未必是她的倚仗。”林偃息眼角含笑,“反倒可能成了她的掣肘。”
“此话怎讲?”
“太守统兵,不合规制。”林偃息抿了口茶,笑道,“今日议事堂内的表现,足以见得她是个聪明人。岳建军那边恐怕也是想吃下银甲卫这块肥肉,既是如此,不出几日,她就会遣散银甲卫,不落人口实,也不给岳建军机会。”
袁骅眼中微光一闪:“你的意思是那时候动手?”
“怎么总想着打打杀杀的,这么重的煞气。”林偃息摇头失笑,“她不是要去茂别吗,自然有人坐不住了。”
“你是说李成欢?”袁骅满意地笑出声来,“那也是个妙人。”
“你且先回去罢,等下怕是有人来找我。”林偃息摆了摆手道。
等袁骅躬身退下后,林偃息的幕僚范师爷便来通报道:“老爷,茂别的李大人派人来信,大人可要一见?”
“不见,就说我病了。”林偃息拒绝得干脆。
“可那人说,李大人急得很……”
林偃息眯着眼靠着藤椅,缓缓说道:“你瞧,这桌子上有积灰。”
范师爷连忙低头查看,准备用袖子拂去,可林偃息却闭着眼笑着制止道:“不必。”
“西北的天气,风一吹,积灰是难免的。这桌子又不止我一人用,有人觉得碍眼,自会拂去,你我又何必操劳呢。”
林偃息睁眼看着他,眼中是深不可测:“更何况,脏了的桌子,我也用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