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请表只要电子签。”导师突然压低声音,枯枝似的手指在X光屏画出莫尔斯电码——父亲教过的求救信号,“画室在美院后巷旧仓库,监控盲区。”
陶罐内壁的螺旋纹突然扭曲成洛可可曲线。
逢思余想起十三岁生日那夜,母亲把父亲寄来的油画棒熔成会议厅吊灯,玻璃灯罩至今坠着彩虹色的泪。
“夫人要求核对西周玉璋数据。”特助的合成音刺穿蓝牙耳机。
逢思余盯着定位器闪烁的绿光,想起上周在卫生间隔间,江落棠用沉香粉遮住信号半小时,足够他在防火卷帘背面画完半幅敦煌飞天。
驼毛刷柄突然裂出细纹。逢思余在X光机轰鸣中摸到裤袋里的U盘——昨夜把央美申请表和药扫描件藏在青铜器三维建模图里,文件命名是「商代祭祀器皿数据包7.24」。
“小逢?”导师的登山靴碾碎地板上干结的朱砂块,“你去年用矿物颜料复原的唐三彩,证明你有绝对色感,相信你自己,你是有这个能力去往更高的舞台的——墙头草不是你的结果,而是你坚持的那份勇气。”
通风管突然坠下半截炭笔。
逢思余弯腰拾起时,定位器绿光扫过江落棠遗留的玫瑰茶渍,在环氧地面上照出个模糊的蝶形——与昨夜梦见的,前世戏台幔帐后的血手印如出一辙。
“我签。”
点击发送键的瞬间,西周玉璋在防尘柜里突然迸裂。
逢思余的尾指无意识抽搐,三天前偷涂的樱花色甲油在橡胶手套里结痂,像母亲烧毁婚戒那晚的珍珠母贝残骸。
与此同时新换教室的中医学专业,江落棠已经在课上游神了好一会儿了。
沫千朝狠狠瞪了她几回,她都没反应。
“当归三钱,白芍五钱。”
沫千朝用教鞭敲了敲投影仪,屏幕上的药方在白墙上投出淡蓝光影。
她白大褂袖口沾着些褐色的药渍,马尾辫随着转身划出利落的弧线,“哪位同学说说,这个方子主治什么?”
江落棠转了转指间的钢笔,笔帽上挂着的昆曲娃娃吊坠轻轻晃动。
她望着药材柜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为了遮住后颈的束腰勒痕,今天特意穿了高领毛衣。
空调出风口嗡嗡响着,送来一股陈皮混着艾草的味道。靠窗的男生举起手:“治月经不调?”
教室里响起几声轻笑。沫千朝扶了扶银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最后一排:“江同学,你上周交的论文里提到过四物汤加减,一口气给我起来来说。”
江落棠站起来时,腕间的玉镯撞到课桌。前排空位刺进视线,那人请假的便签还贴在桌角——「家中王母娘娘急召,望准假」,字迹工整得像个打印体。
“养血调经,兼化瘀止痛。”她说到“痛”字时,舌尖无意识顶到颗水果味薄荷糖。
今早在更衣室发现的,糖纸上画着只歪歪扭扭的蝴蝶,和逢思余锁骨下的瘀青形状很像。
沫千朝突然走下讲台,漆皮鞋跟敲着水磨石地面。
她在江落棠课桌前停住,食指叩了叩她的桌子——一旁的香炉,此刻正飘出淡淡的安息香。
“上周实操课,你给模拟病人扎针时...”教授指尖沾了点香灰,“你为什么会在足三里穴多留针三分钟?”
药香炉盖子的螭纹硌着掌心。
江落棠想起那天逢思余苍白着脸来上课,裙摆下小腿绑着压力袜,说是练琴站太久水肿。
而此刻她抽屉里还躺着盒消肿膏,标签上手写着「一日三次」——字迹和薄荷糖纸上的蝴蝶一样丑。
“因为患者伴有胃气上逆。”她垂下眼睫,昆曲吊坠在药香里打转,“需要加强调理脾胃才会有效。”
窗外忽然掠过群灰鸽子,翅膀拍打声惊醒了瞌睡的同学。
沫千朝转身时,白大褂衣角扫落几根艾条,江落棠闻见熟悉的栀子香——和逢思余校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坐下吧,你嘴里的那颗糖,赶紧给我吃完,真是的。”沫千朝捡起地上的艾条,露出腕间红绳串着的和田玉平安扣,“明天带你们去药圃,记得穿宽松些的短袖短裤……”
下课铃截断了后半句。
江落棠收拾书本时,发现《方剂学》里夹着张泛黄的戏票——是上周帮逢思余补习时那人落下的,票根背面蹭着抹钴蓝色颜料,像极了她们初见那晚的月光。
药香炉渐渐凉透时,手机震了震。锁屏跳出逢思余的消息:「消肿膏好用吗?」配图是只缠着绷带的手,小指指甲涂着珊瑚色甲油,在消毒灯下泛着病态的光。
逢思余撞开药房木门时,指缝还黏着未洗净的钴蓝颜料。
晨光穿透百子柜的药材抽屉,在她揉皱的录取通知书上筛出细密光斑。
“我提交完了。”她将沾着松节油的申请表拍在配药台上,惊起三粒滚动的决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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