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很有职业操守的雇佣兵岱雪微笑着说：

    “谢谢，我现在完全理解自己的处境了。”

    “我明白你的担忧。毕竟记忆也参与了‘自我’的构成，遗忘会让‘岱雪’这个个体逐渐从世界上流失。这也是我最担心的——”简遂宁没再继续说下去，她认真沉思了一阵，提议道，“如果有绝对不能遗忘的记忆，不如写下来吧，纸张和脑机的正常存储区域都可以。”

    她扫描了岱雪的脑部。

    “目前为止，那些数据都没有再表现出活性。这些战斗义体对它们似乎没有影响。”

    “那最好。我们在义体诊所耽搁太久了，准备到栗巷公寓去吧。”

    两人用附近店里的速食营养膏补充完能量，动身前往栉都北区繁华地带的高档住宅区。

    北区是独立城市栉都最大的一块区域，开发最早，地广人稠。也正因如此，北区的地铁线路已经上了岁数。岱雪和简遂宁从阴暗潮湿的地铁站走出，午后滚烫粘稠的热浪立刻将两人包裹。距离地铁站一个街区之遥便是栗巷，在此地足够窥见栉都纸醉金迷一面的冰山一角：近乎遮天蔽日的摩天楼在宽敞的街道两侧整齐排列；楼宇外墙播放着巨型LED广告，屏幕上是锯齿公司最新的几款浮空车；各色衣着光鲜考究的公司员工从人行道上匆匆走过，手中拿着机器人制作的手磨咖啡——沿着栗巷一直向南，从最宽的高架桥可以通向福佑路，投资建设了义体不良反应研究所的福佑公司就把总部设立在那里。

    栗巷公寓包括栗巷周边的十五栋四十二层的建筑，自带精装修，全部整套租售。因地段和服务的优势，租金和售价也相当昂贵。“住得起这样的地方，谭奇的收入应该不低。”简遂宁踏入栗巷时如此推测道。

    “我只关心他干什么活赚这么多。”岱雪靠近了栗巷公寓，清清嗓子道，“栗巷公寓，品质之选。全屋装修，拎包入住。安保物业，全天待命。人脸识别，全域覆盖。密码上锁，一天一换。安居乐业，尽享精致。不止安心，更要舒心……”

    简遂宁默默捂住了脸。

    岱雪转向她：“扫那破门的时候楼里一直在放，我都背下来了。接下来我要撬门去，你随便找地方逛逛，别杵在这让人起疑——也别让公司的人看到。如果我没出来，委托金就拿来在城郊公墓那边买个格子，刻上‘不要偷东西’五个字。”

    “你最好回来，不然刻在格子上的会是你刚才背的广告词。”

    “好好好，只是去看看人还在不在这里住而已。”

    岱雪哈哈一笑，这样口无遮拦能让她心情松快些许。等简遂宁走远，她状似无意地从一辆车窗打开的车旁蹭过，等那车开走，她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巴掌大的纸袋，那里面是她在暗网买的黑客插件。

    “好了，该干活了。”岱雪把黑客插件接入耳后的脑机接口。

    调出上次盗取的地下车库准入许可，岱雪轻松破解掉车库入口周围的探头，钻进车库里。栗巷公寓的地下车库有三层，每层分别为五栋楼的业主服务。购买了车位的业主会根据自己所住的楼栋编号获得相应层的车位，准入许可、住宅位置与车位皆是一一对应的。十五栋楼因车库隐隐分作三部分，每部分的出入口仅能出入车库对应层。

    岱雪从一辆自车库中驶出的车上复制来了准入许可，经她修改，她使用这个复制品时不会被车库的监管系统录进出入记录，也不会导致提醒原车主许可被异常盗刷。但这辆车的车主住在11号楼，对应进入的是地下一层车库；而目标谭奇住在3号楼，对应进入的是地下三层车库。

    同样好办，岱雪一路破解监控，来到了之前走过的连通三层车库的安保专用通道。通道的门禁同样黑掉，通往地下三层的道路就打开了。

    “这个插件也就只是能用，破解的速度和同时破解的负荷还是不够，得想办法往上提义体容量，至少要更换和以前一样规格的插件才行。”岱雪一边扫描破解监控探头一边下定了决心，她进入地下三层比上次慢了。一路到达3号楼的地底，岱雪进入电梯时黑掉了电梯里的摄像头，手指隔着衣袖按下了要去的楼层。

    谭奇住在五层，房间确如广告所说，密码锁的密码一天一换。但岱雪懒得研究密码，她扫描密码锁调取了锁的使用记录。栗巷公寓这样的高级公寓，使用的密码锁会记录锁每次打开关闭的时间，这部分数据正常情况下只有公寓具有一定级别的管理员在必要时才能调阅。在上次偷走密钥之后她特意抹去了自己使用门锁的记录，在那之后，门锁使用的频率变高了些许，失去密钥的谭奇在这一周中出门的频率增加了。

    仅凭锁的开启关闭，没法判断房屋内是否有人、那人是否是谭奇。

    本着横竖要抓到人的想法，岱雪故技重施，给门锁发送了密码正确的伪造指令。

    谭奇住处的大门打开了。

    屋内没有人，只有一股淡淡的潮气。3号楼的位置本就靠里，离真正繁华的街道最远，周围还都是高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