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号:76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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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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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抬头望去,那位被仪仗簇拥的天子,她不懂他的凛冽,如同这大雪纷飞的白昼与黑夜。就在檀木殿顶下,它铸成的柱子显得格外颓奢。

    文渊掀开层层帷幕,踏着雨夜,肩负着朝堂对峙的疲惫,他询问着衡山,他血缘相连的妹妹。那些竹简上的笔墨,一字一赋;原诏借着烛光抚摸着那些字迹,它出自衡山之手,是原诏若今与文渊仅有的牵绊,自他登基之日起便被斩断,唯有他此刻随口提及的衡山。

    无论君上还是臣子,倘若只有年幼时的情谊,原诏不会如是与他言道:“我日夜观雪,雪尚未凝结,如今拂过风,倒是有些寒凉了。”

    文渊的目光落至竹简,在风泛过的“沙沙”声里,它停留在随意翻动的简册上多时,启了声:“前日属国进贡了一匹白狐皮氅,明日我便让李福全送来。”

    “身子是暖了,心却冷得捂不热了。”

    文渊忽然沉默,只听她继续说道: “她应得良缘,而非世主的遵循。”

    只见,文渊的手指微微一顿,目光如墨,教真卿不明所以,他说道:“信阳,朕不喜欢你这样。”

    这似乎就是一个通牒,可文渊向来如此,他是帝王,是齐国的世主,他独坐高台之上面对的是文武百官,更要面对齐宫之外的百姓,几十万张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注视着这位践祚两年的天子,他的言行举止,岂怕稍微的风吹草动,都是一场极为磨砺的角逐。

    他很疲惫,这股疲惫伴随他多时,不曾生变。有那么一瞬,文渊很希望这个女人能懂他,尽管只有片刻:“衡山身为公主,这是她的责任。朕让她下嫁公山氏,也是利民、利国。旁人不懂,世人不明,朕只需你懂,朕做的这一切。”

    可原诏不明白。她是住进皇宫的世家女,除了这层显贵的郡主加封外,她只是一位帝王阶下之臣。即使有清风拂过原诏鬓边的发,原诏也总感觉他眼中的深意,总有几分未渗透,如今,倒教她自欺欺人了。她捧着汤婆子,将目光移过即将燃尽的红烛,里头拱起的微火,将她与他的影子拉的远长,她说道:“陛下勤政,也是利民利国。但佑国延祚,从不依仗女子,如此,只会失了一国的尊严。”

    她正身看向文渊,别无其他,仅有规矩:“而她,不应被囚禁在这宫墙之中,更不应下嫁于不爱之人,你负了她,也用责任,逼她负了自己。”

    “我没有负她。”他说。

    原诏的手指依旧寒冷,文渊走近她时,将她的手握在掌间,用自己的温暖来渡她如寒霜般的手。直到文渊将手收回时,她的指尖仍能感受到他残留的温度,连带这隆冬的月末,瞬间变得如同九重寒冰一般,冷得难以自圆其说。

    于是,在这过分宁静的宫殿里,原诏看不透天子的思绪,也不知他在斟酌什么,她感到万分陌生,万分煎熬。可文渊不以为然,能让旁人识清的天子,便不是一位合格的天子。

    他以手抚过原诏鬓间的发,再是捧起这张脸,从文渊这面看,原诏的脸生的小巧,即使眉间有股英气,可终归还是过分瘦弱,甚至在他以手扼制时,仿佛能随意掌控,更甚是出格。可他没有,他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在怨朕吗?”

    没有人有资格怨对一位帝王,原诏也没有,但为何而怨?自他登基之后,一切都变了。

    原诏敛下目光,她没有回避,一旦回避,所有的思绪便即刻昭彰了,她说道:“为何而怨?我什么都不求,只求她平安顺遂,只求她不负自己罢。”

    天子之怒是旁人难以承受的,当它充斥在文渊的面容上时,这道步摇也被他硬生生扯断了,散落在地上,声声刺耳至极。原诏不可否认,这股无形的压力,又兀自恒生在心里。可文渊的掌间极轻的抚过这张脸,她听他的声音覆在耳边:“莫怕。但你忘了,此刻在你宫里,朕也是这里的主人,此刻不在你宫里,朕也是皇帝。”

    文渊近咫地看着这张隔着掌间的脸,如是笑了,都忘了,朕可是皇帝阿。

    以前原诏不明白,就在须时的相视间,原诏忽然明白了。

    向一位皇帝袒露心迹,则是最大的错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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