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事情越拖越难,既已到此,还不如堵上一把!
沈念下了决心,便也咬了咬牙,两手分别抬起覆于二丘之上,他动作小心,神情谨慎,眼见双手覆上后并无异样才敢浅浅吐出口气,继而又将杂念摒绝,一心只想着积山之事,双目则是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台上水镜。
片刻之后,只见得粼粼水光依旧,然而水面上映照的却不再是沈念的面容。
一滴、两滴……不知从何处落下的无根之水,将起先平静的水面砸出片片涟漪,沈念猛然抬头,却瞧不见庙内有任何水汽蒸腾,这些雨滴好似凭空所化,不知是从镜外而来,或者本就是镜内之物。
水镜上只余涟漪,瞧不见甚么具体景象。沈念不敢心急,心内依旧反复念着“积山”二字,果然在这残破的画面之中隐约瞧见了些许景象。却也只是空荡荡的山色,山中也在落雨,雨势由小渐大,俄而便化作了瓢泼大雨,狂风卷叶、电闪雷鸣,便是在此刻,沈念耳畔忽而有了声响,风雨声中,竟有一道凄怆的狼嚎。
他闻之一僵,看着镜中风雨大作,不由便想到了孟涯从前所言,他道自己甫开神识之日,积山之上雷电交加,他最初所见之景,便是天地间那一道道缥缈的雨幕。
沈念心内有感,所想也起了变化,他口中轻念道:“天霖……”
话音刚落,水镜中的画面也随之而变,山景不再、风雨不再,反是变作了一张少年脸庞。沈念心中大惊,却是眨眼都不敢,生怕自己一动,这镜中之人便要消失不见。这人面容俊朗、神情冷淡,瞧着只有十五六岁,神态上却与孟涯极为相似,他的双目直直望向镜外,好似正与沈念对视,片刻后,他口唇轻动,道:“为何?”
沈念吓了一跳,还当孟涯是在质问自己,吓得偏过了视线,然而紧接着,他便听得少年孟涯又道:“我为何要听信你言?”
这话语中防备十足,不像是孟涯所言。沈念双眉紧蹙,又看回镜中,只是望着镜中少年,他情绪难免又有波动。他不曾见过孟涯少年模样,自己认识他时,那人已是修为大成,早已是气定神闲的积山之主,然而这张面庞他却不是第一次见,凡间十数载,他也曾陪伴萧镇左右。
沈念眼眶一热,心中不知想到了甚么,就见水镜内人影变幻,明明是同一张面庞,然而装扮数改、神态屡变,一会儿是隐月洞外调笑自己的孟涯,眨眼又变作了回京途中两鬓飞霜、沉稳温柔的萧镇,水波摇曳、人影交叠,渐又合二为一。
看到后头,沈念也分不清谁是谁来,他强要自己冷静下来,关键时刻不该如此,然而情绪不由己控,待到眼中堕下泪来,他才顿觉不妙,只是双手仍覆在左右山丘上,自然不及揾泪,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泪水落入水镜之中。
沈念心中大骇,眼见着起先还变幻不停的景象猛然一滞,水中人影更如破镜般裂作几瓣,惊慌之下他伸手欲挡,不料指尖擦过水面,水洼之中便突起一股巨力,竟是攥着沈念的手指往内里拽去。
他一手撑着台面,另一手竭力向外,口中的法诀也念个不停,然而到了此刻,掌心仅存的一点灵力便如泥牛入海,不停地往水镜中流去,转瞬便消失了个干净。沈念想到两者的关系,口中不住骂道:“我偷得的点滴灵力也是源自衡祖,这下它碰见了自家人,难怪不受我控!”
只是此刻想明白也为时已晚,沈念右手不住下沉,半个胳膊都叫它吞了进去,右臂上也泛起阵阵冷意,后背上更是浸满了冷汗,就在面颊将要挨上水面之时,他只觉鼻尖嗅得一股奇异的腥味,他心内一震,又忽的想起了这山间神庙的用处。
……障眼法!神庙若为假,这庙中宝器又怎会是真的?
此念一出,他顿觉手臂一轻,起先束缚之力霎时消失。沈念粗粗喘了口气,他脱力般倚靠在石台上,又用左手擦了擦额上汗珠,不由自语道:“原来如此……我来时便知道此庙是假的,竟还会被庙中之物迷惑心智。若我心受其困,以此物为真,那当真是永生永世都再难出去!”
好在此刻看透还来得及。
沈念定了定神,倒不着急将右手抽出,他想着此物虽为虚化,然虚中有实,它必有根据——适才镜中之景便与孟涯从前所言互相印证。自己若要寻破局之道,恐怕还要在此物中寻。
思及此,他咬了咬牙,又伸手往下探去。这水镜只能照得水上之物,却照不得水下景况,沈念只得靠自己摸索,他小心翼翼地往下探去,本以为下头无边无际,不想整只手臂将要浸没之时,他竟在水下触到了甚么东西。
沈念心中一动,动作也大了许多,支着手在水下摸索,不想石台底下空空荡荡,却又上宽下窄,倒与这石台的模样恰好相反。他拧着眉头,将手心贴着湿冷石壁往下探去,这下才彻彻底底发现了水下奥秘,原来这下头竟是一个倒置的山锥。
“……山锥……山锥!”沈念双目睁大,急急忙忙将右手抽出,他双臂支在石台边际,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台上景物。
两山相对,水镜波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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