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疾行,饶是驾车的小兵身手了得,车内也不免有些颠簸,可那只覆着自己面颊的手却出奇的稳,沈念心中一热,侧首在那掌中磨蹭,轻声道:“我即便对自己心生厌弃,也绝不会对仲亭有何不满。”
萧镇闻言低笑:“禄郎不仅容貌未改,便是性情也一如往前。”
说话间,他的视线已在沈念面上一寸寸扫过描摹,他瞧得认真,嘴角的笑意却是渐渐收敛,直至最后,反有些意味深沉。
“禄郎眼含伤悲,莫非又是与你那前世的情郎有甚关联?”
沈念一双圆眸忽的睁大,慌忙摇头道:“怎会同他相关?”
他话音一落,心内却升起些许古怪情愁,他已许久未想起孟涯,只是此刻叫萧镇提起,才又不自觉想起那人来。只是其人法力高深,自然不会有甚生老病死之忧,也绝不会同萧镇一般眉起丘壑、两鬓染霜。那人的面貌经久不改,永远是那般俊美无暇,同他相伴时虽也能得其含笑相望,只是那笑中从不会有半点真心,神情寡淡,眉目疏冷,咫尺天涯。
沈念想到此处,不由心中发冷,他既得了萧镇的真心相待,此刻就再不能将这两人重合在一处儿,他从前瞒不过萧镇,如今也骗不过自己。
萧镇见他如此,冷声道:“……莫非你那前世的情郎,不曾活至我这年岁便已一命呜呼?”
他用指腹摩挲着沈念轻抿的嘴角,难掩不悦道:“否则,怎么时隔两世,提起他来,禄郎仍是一副守了活寡的模样?”
沈念勉强挤出几分笑意,垂首道:“前尘往事,何必再提?我非是因他而伤怀,我只是……”
沈念抬头看向萧镇:“仲亭从前厌我时,我心中虽时有烦闷,然从无惧意,可如今同你相守十年,我反似惊弓之鸟,常觉心惶不安,尤其见你容颜老去,我更感凡尘苦短……愈是恋你便愈是害怕,怕天道作怪,怕世事难料,更怕你我未起善因、难结善果。”
沈念话虽如此,可最叫他心惧的还是孟涯曾与他定下的十年之约,这约定便如同一把时时刻刻悬在他头顶的铡刀,不知何时便要落下,叫他日夜不得安宁。如今期限将至,萧镇又恰逢此刻回京述职,故地重游、再遇旧人,难保不会旧情复燃。
听得此言,萧镇将手轻轻搭在沈念肩头,他并未出言安慰,只正色道:“世事易变,萧镇之心却难改,禄郎又何须为此劳神?”
沈念眼中酸涩,他双唇轻颤,亦认真道:“似我这般为情所困,实在不是潇洒男儿,可我虽是明白此理,然天性如此,改不了也不愿改。我就是这般扭捏作态,就是这般不计后果,就是这般……痴迷于你。我知晓仲亭回京后必有大事要做,我不敢拦了你的前程,但也盼仲亭能给我一诺。”
沈念抬起头,直直望向萧镇:“仲亭,你……你从今往后,心中也只会有我一人吗?”
四目相对间,沈念的眼中尽是急切渴盼,他要一个答复,他要萧镇的真心允诺。萧镇静静瞧了许久,才舍得凑身在他眼尾一吻,低声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沈念闻此答复,浑身一震,他急急环住萧镇的后背,整个人似要嵌在他怀中一般。然其心中虽已起惊涛骇浪,可双唇却紧抿不言,只有一双眼中迸出决绝之意。
便在此刻,他下定了决心。
千般不舍、万般不甘,总算在此刻燃起了燎原大火,既然他二人已然心意相通,他又为何要给那所谓的情劫让路!不论孟涯所言是真是假,即便真要同天道相抗衡,他也要赌上一赌!
隔了良久,沈念才是低低喘出了气,伏在萧镇肩头缓声道:“……得仲亭此言,我是生无可惧、死无所伤,再无遗憾了。”
萧镇轻拍其背,口中却是低笑:“不想禄郎情到浓时,竟有如此剖白,我往前倒是错失许多。”
沈念撑起身子,双目已然湿润:“仲亭又要笑我,我分明是句句真心。”
“我怎会笑你?”萧镇摸了摸他的脸,转言道,“回京途中路经漳邺,你可要先行回家一趟?”
沈念不愿与其分开,正要拒绝,却听萧镇道:“二郎做了几年京官,如今下放回家,正要去往漳邺任职,你是他大哥,理应前去看看。再说家中还有父母弟妹,十年未见,禄郎也需尽一尽孝心。”
沈念已听出其言外之意,蹙眉直言道:“回乡既是顺路,又何必急于一时?仲亭为何不让我随你进京?”
萧镇神情不改,只道:“宫宴缛节甚多,我只是怕你不喜。”
沈念自然不信,他抿了抿唇,直直盯着他双眼,问道:“……仲亭,你此次回京究竟所为何事?你虽不说,我也能瞧出你不喜那个草包太子,又怎会为了甚么知遇之恩就助他坐稳龙椅?”
“禄郎知我甚多,难不成不明我心中所想?”萧镇双目回望,含笑道。
沈念闻言五味杂陈,一面因自己明晓萧镇所想而暗自心喜,一面又觉心上人所图甚险,忧他身陷囹圄、怕他伟业难成。思绪翻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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