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窗棂，沐春倚在褪色的竹榻上，望着案头冷透的茶盏发呆。自那日墨斩匆匆离去，时光仿佛被抽走了筋骨，绵软无力地流淌。他摩挲着粗陶茶碗的纹路，恍惚又看见那人擦拭长剑时，烛火在冷峻侧脸上投下的柔和光晕。往常这个时辰，墨斩该回来了，可今夜的寂静却格外漫长，漫长得让他心口发紧。

    檐角铜铃突然叮咚作响，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沐春猛地抬头，呼吸瞬间停滞——墨斩立在月光里，黑衣浸透暗红，衣角还在往下滴着血水，在青砖地上洇出狰狞的图案。腰间的长剑早已入鞘，可那抹腥甜的气息却扑面而来，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次都浓烈。

    “你...”沐春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墨斩，那个永远冷静自持、浑身透着寒意的男人，此刻脸色苍白如纸，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湿，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翻卷着皮肉。更让他心惊的是，墨斩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又被熟悉的冰冷掩盖。

    墨斩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沐春突然冲上来的动作惊住。少年颤抖的手指死死抓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肤：“坐下。”这是沐春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语气说话，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溪边有药草......”墨斩沙哑开口，沐春掌心的温度透过浸透雨水的布料传来，像是一团小火苗燎过他麻木的神经。

    “无碍。”墨斩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扯动伤口闷哼一声。他想解释这次只是意外，想把藏在衣襟里的油纸包藏得更深，却在对上沐春通红的眼睛时，所有话语都化作沉默。那双眼眸里翻涌的恐惧与心疼，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剜着他早已麻木的心。

    沐春不再听他辩解，转身就往门外跑。夜风吹起他单薄的衣衫，黑发在月光下凌乱飞舞。墨斩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今日执行任务时的情景——街角的糖人摊飘来甜香，他鬼使神差地驻足，看着老师傅用金黄的糖稀画出栩栩如生的蝴蝶。那一刻，他竟想着沐春看到这个会是什么表情。

    就是这个走神的瞬间，利刃从背后袭来。墨斩握紧藏在袖中的油纸包，硬生生用左臂挡下致命一击。血腥味漫上舌尖时，他还在庆幸糖人完好无损，却忘了自己早已身处险境。

    沐春指甲缝里沾满泥土。他想起墨斩每次回来前都要仔细清理自己，想起那些看似寻常的夜晚，男人或许正游走在生死边缘。原来不是没有血腥味，是墨斩在用沉默守护着他的安稳。

    小屋内蒸腾起温热药香。沐春跪坐在床榻边，指尖悬在墨斩后背狰狞的伤口上方，迟迟不敢落下。这具身躯曾将他从柴房冰冷的地面抱起，此刻却布满纵横交错的旧疤，新伤处皮肉翻卷，宛如绽开的红梅。

    “愣着做什么？”墨斩的声音惊得他一颤。当冰凉的指尖终于触到发烫的皮肤，沐春听见头顶传来压抑的闷哼。

    药膏抹开的瞬间，他分明感觉到身下的躯体骤然绷紧，像张蓄满力量的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