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号:68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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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头一皱,她就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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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姚令喜,正于公主府的冰原之上,踏雪寻梅。

    殷红血梅,瑰丽浓烈,屈曲蜿蜒,无穷无尽。

    泪珠,无声划过面颊,一滴一滴,不舍她面庞,奋起攀爬,却怎么都挂不住她的脸。

    挣扎到力竭,便只能无助而又绝望地松手,诀别,破空,坠入雪尘,然后用微不足道的热量,融化雪地中热烈绽放、活色生香的血梅。

    扁扁的梅,轮廓模糊,无端让她想到——谢天贶曾用一朵圆滚滚的蒲公英,解释过人体。

    他说只要力道足够大,就能像折断草茎、挤出白浆那样,放干一人体内所有血液。

    彼时,她骂他凶残,捧着死绝的蒲公英合十作揖:“快投胎吧,来世变个鸟儿。”。

    他却一边吃酒,一边笑着又摘蒲公英,塞一根细竹芯,将蒲公英从里面挤破。

    “所以见力就要躲,或者消弭,不能让外力积蓄到不可抵抗,也不能让内力压缩到不能控制,那样就回天乏术了。”

    大略是自小学医,他有一套自己的思维,总会在不经意间,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可姚令喜越是听不懂,就越迷恋他,她爱死了他飞檐走壁,从天而降,敢从皇宫里带她出去,把她打扮成半个乞丐,一起甩着酒葫芦给人看诊,得了诊费就四处撒欢。

    就算为此要听他絮叨,看他装模作样,姚令喜也觉得划算,一次一次央求他,“我不回去,好不好?”

    他不答,眉头一皱,她就害怕,拿他的手,勾他手指头,跟他约下次,“不许太久,我等不了,会想你。”

    然后谢天贶就会抱抱她脑袋,“我今晚来找你,带你喜欢的萤火虫。”

    那时候真快乐啊,每当十斋日,皇后在奉先殿抄佛经的日子,她都翘首以盼。

    直到某个一起抱着睡的晚上,她九岁了,感觉自己是大人了,就学后宫妃子的样,支着胳膊爬到谢天贶身上,想试试咬嘴唇是什么感觉。

    谁知刚触到鼻子他就醒转,还突然变脸,凶巴巴掀开她跑走,之后再也没来找她。

    那之后,姚令喜床边的伴妪嬷嬷,再也没睡过一个整觉,总问“殿下啊,老婆子年纪大了,总起夜,不吵您吧。”。

    “不吵。”

    右臂横在属于谢天贶的枕头,冷冰冰没有温度,姚令喜望着床帷发了几个月呆,开始频繁找借口回侯府,然后买通侍卫,半道四处溜达。

    关注的重点是街边沟渠,谢天贶总能从里面掏出人来,说有病没病摸个脉,全当锻炼手艺。

    她便有样学样,认真关注京城大街小巷,沟里头有没有病,会不会正好撞上他在摸。

    现在回头想想,如果不是正好撞上她,可怜她,谢天贶应该还是那个拎着酒壶、走街窜巷,潇洒无比的小游医。

    那该是何等地自由自在,逍遥无敌。

    哪会像现在这样,被我纠缠,拖进泥潭,无端受罪,万劫不复。

    姚令喜的心,从来没怀疑过她对谢天贶的感情,但是这一次,她后悔了,后悔不该痴缠,不该痴心妄想,贪图羽翼,想利用他翱翔。

    踏向谢天贶的每一步,都熬心费力,急切,又恐惧。

    昨夜缠斗与苦等,今晨挑破真相,得知程山叔的死讯,又与章栽月撕咬一场,她真的身心俱疲,好不容易躲进和谢天贶的年少回忆,却是踏着他鲜血滴筑的路,被现实无情鞭挞,悔恨交加。

    终于来到血梅尽头的厢房,姚令喜又只能远远伫立,根本近不得身。

    谢朗带来的上三爻三百弟子,群聚环绕,早将前方,围得水泄不通。

    一缸缸温水抬进去,一盆盆血水端出来。

    一把把刀针,烧红烧透,端进去,扫出来。

    弟子们干干净净进去,惹一身红出来。

    所有人按部就班,各自轮替。

    盐水、甜浆、汤剂,就近熬煮,一碗碗往里送。

    桑皮线现捻,粗细只在寻常之十一。

    鸡血一碗一碗杀出来,黑红的尸体,码成小山。

    每张面孔,都阴沉沉,死寂寂,埋头苦干。

    一个皮桶,血淋淋,堆满暗器。

    几名弟子埋头扒拉:

    “金钱镖。”

    “袖箭”

    “铁尺。”

    “吹针。”

    “扇刃。”

    “无门派标识。”

    “但是精兵玄铁。”

    “绝非一般鼠辈。”

    每蹦出一个词,姚令喜的心就跟着抖三抖。

    她不太明白都是些什么东西,但是谢天贶被数人围攻的画面,赫然浮现。

    暗器“噗呲”刺破皮肉、“咔嚓”嵌入骨头,鲜血“滴滴答答”,各种音声此起彼伏,如同万只蚂蚁在脑中啃咬,疼得她心惊肉跳,悚然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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