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令襟在里屋歇着,所以他们两人闲聊的声音很轻。
初夏炎炎,侍女煮了桂花青梅饮,陆成君亲手为她斟了一杯。桌上黑白二子并未分出胜负,薛时依就着这残局与他下起来。
“黑子原是沈兄所执,但下至一半,他便乏了。”
薛时依落子时若有所思,“确实听兄长说过令襟哥哥耳力过人,但没想到竟然能敏锐到这个地步。”
虽然眼睛不能视物,但是听觉反而更加灵敏了,所以能通过细微的落子声知晓棋局状况,从而自如对弈。
“是,方才亲眼所见时,我也不免吃惊。”
陆成君唇边噙上一抹笑,“他睡下后,我用白绫自己试了一番,不过听不出来。”
薛时依来了些兴致,“那我也试试。”
她把白绫紧紧绑在脑后,再睁眼时面前就只剩下一片雪白。
陆成君顺势落下一子,白子与棋盘相碰的啪嗒声后,薛时依扯了扯嘴角——
她根本听不出来。
果然,这种异才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她深吸一口气,鼓了鼓脸颊,解开白绫,“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下棋吧。”
陆成君失笑,“好。”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以黑白棋子拼杀,消磨时间。
桂花青梅饮已经下肚好几杯,陆成君细致入微,每每待她喝完一半时就亲手添满。
薛时依心想今日可以不用晚膳了,她在此处喝水已饱了七分。
薛雍阳一直没回来,棋局也一直没结束,所以她一直没走,和陆成君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气氛很融洽。
这让薛时依想起上辈子在江南的日子。
那些不用去铺子盘帐、清点货物的午后,她和他有时会泛舟湖上。在波光粼粼的湖心,他们也这样对弈。
那会儿她棋艺还没这么好,输多赢少,那时她和陆成君也不是很熟,她输得脸上都挂不住。他后来发觉不对,就开始让棋,但是让得不是很熟练,叫她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然后就更恼了,眼眶立马就泛了红。
贵女有自己的傲气,她宁愿输得堂堂正正,也不要这种赢法。
陆成君当即就不知所措起来,他少见地流露出慌乱,认真道了歉,又跟薛时依解释起原因。
“是我考虑不周。”
“我怕你以后便不愿再同我下棋,所以才出了昏招。”
那一瞬。
薛时依心里什么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