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宋义姁私下在给柳昭仪送药，还替她开了药方。她是个良善的女子，他一直相信，她愿意帮助的女子也定然是如她一般的女子。至少她自己一定是这么认为的。

    宋义姁她自己因为此事险些被赐死，好不容易摆脱了囫囵之地，自己亲手一步一步拨开迷雾，扒开真相，却发现害自己的，竟可能是曾经自己帮助过的信任过的人。这样的反复猜测挣扎的感觉并不好受，至少他曾经亲身体验过。

    于是，他敛起那一瞬间流露的心疼的眼神，顺着她的话宽慰道：“其实也不一定，说不定那乳娘未曾说全，有其他人来送经文她不知道。”

    见义姁“嗯”了一声，神色似乎好了许多，他才没有再说话。可他没有告诉义姁的是，姜良人其实是安邑县属吏的女儿，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没有权势背景、没有人扶持的良人，经书抄写这种无需耗费金银财宝的，是她唯一能送得起的礼物。而那位柳昭仪，据说皇帝曾许她长久宠爱，在她的宫殿中种满了柏树。

    如今寒冬腊月，屋内都点着暖炉。剩余下的经文自然是不适于在放在屋内，否则那仅剩下的树漆残迹，恐怕也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义姁和江禄便干脆寻在院内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存放了起来，以便后期佐证。

    这寝院中素来便只有他们三人住着，柳嘉成日跟着那些老侍医在药堂里，除了晚上睡觉回来，平日里便只有小莲偶尔来找义姁，此外再没有其他人出入，放在院中想来是安心的。

    用完午膳，义姁便将药箱收理了一番，一想到几个时辰后要见到的人是萧衍，她便又往药箱中多放了几根粗壮的银针，想起那日册封礼之上的事情，便决心今日要好好“伺候”他一番。

    可盘算着，现在距离申时还有好几个时辰。她想起午膳前江禄所言，心中愈发按耐不住。又想着先前一直给柳昭仪送芎归胶艾汤，自前几日许医令批评了她，已经断送了有两日了，也不知她先前送过去的药材是否够用，便决心再给她送些药去。

    她刚背着药箱走出房门，便撞上用完午膳的江禄回房拿药箱，他今日下午要同郑守业一起去崔府看诊。

    义姁也听闻，自崔皇后被皇后下旨处罚后，其母崔夫人受到惊吓，本就不好的身子便因此倒在了床榻上。许怀远一直忙于长庆公主之事，无暇出宫问诊崔夫人，便让郑守业同江禄一同前去。

    她自知江禄走后，她便无权取走药室药材，如此便没了去合欢殿的理由，愣是磨着江禄去给他取好了药材才放他离开。又想到先前符节之事，因为后来册封礼的事情，她一直未曾有机会要得，想着江禄反正是随太医丞出宫，自然也是用不到符节了，便向他要来。

    江禄倒也是好脾气，竟真的扯下腰间符节给了她，只不过作为交换，让义姁晚上陪他喝酒。义姁想起他那个三杯倒的酒量，便连连答应。

    待人走后，义姁才将符节和药材都整理好，临走前看了一眼槐树下那几卷经书，深吸了一口，尽管她极度不愿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可寻着内心的声音，她还是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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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欢殿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义姁拎着药材进殿门的时候，静得能听到走路时，药箱中迸发出来的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循着熟悉的路塌入，平日里这个时候，小芝总会最先迎上来，冷着脸拿走她手里的药材。她因柳昭仪被冷落之事一直不太喜欢太医署的人，可却记得义姁的好，每次接过药材后，都会不厌其烦地道谢。

    可今日院中却空无一人。义姁四下转了一圈，正疑惑之际，忽听得殿后传来一阵悠扬的琴音。这琴音低沉，断断续续，余音绕梁间似人悲泣，她虽不同音律，但也听得出来并非欢喜之作。

    循着琴音，她绕过寝殿走到了殿后，脚步却登时不受控制地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