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场大灾……惨死了许多无辜的百姓,也算是芳华原的一劫,相比而言,现在的芳华原至少没有天灾,少有人祸,当真是极好了。”
解观枢眉眼间也显出几分回忆,轻叹道:
“当年天灾,于我而言也是格外特殊的日子。”
自己的这位旧友可是鲜少在外袒露自己的事的,周锦玉便侧眸有些好奇道:
“此话怎讲?”
后者只是笑了笑,随意道:
“我是在那时苏醒的。”
十七年前,芳华原大灾,生灵涂炭,众生哀哭。
无色天带着沉沉梵音于天边显现,无限霞光满天,神佛的虚影自千万光华中浮出,垂眸见人间凄苦,百姓易子而食,山火不绝,海水倒灌,罹鬼横行,如终日临界,只闻哀哀痛哭之声不绝,恍若地狱之景。
——与万同墟旧日刻下的预言一般无二。
神佛垂目,不堪所见,在啼血悲鸣中晃而坠下一滴泪。
解观枢就是在那时苏醒的。
传闻十七年前,芳华原灾祸降临。无舍岸中有一个小村,洪水倒灌之时,房屋倒塌,村民欲爬上屋顶躲避,但那时穷苦百姓所筑的大多是茅草屋,好一些的能用上木板或泥砖,但大都不堪一击,轻易便又被冲塌,有的人想顺着山路爬上去,却远没有洪水来的快,很快便被卷入其中。
就在这时,不知何处出现一只白鹿,轻盈地在漂浮的木板与树枝间跃动,衔住一个个村民的衣领,将他们拎到了高处的山坡上。
除却早早被冲走的村民,余下的二十七人,一个没落下。
灾祸之下,众生逃亡,山中野兽不在少数,那白鹿始终远远徘徊于众人身边,为他们一次次引开闯入的动物,不久后又再次归来。
众人感激不尽,村长认为这是神佛保佑,化出神鹿助他们死里逃生,便要为它立土神龛供奉。
然而好景不长,洪水迟迟不退,周遭能吃的东西都被吃空,村民困于山上,饥寒交迫,树林外形式不明,死亡与绝望逐渐滋养出罹鬼,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村长决议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从另一条山路出去寻找生机,留下其他人守在原地。
一天,两天……五天,快一周过去了。
离开的人仍未归来。
留下的村民奄奄一息,襁褓中的孩子连哭都哭不出,人们爆发出短暂的争执,但很快,众人便连争吵的力气也没有了。
饥饿、恐惧、迷茫笼罩在这片狭窄的山林间,河水混着泥沙生生咽下,树叶草木不知不觉间被嚼光,野兽森然的眼睛在黑夜中犹如地狱阎罗,秃鹫盘旋于天际等待着不久后的佳肴。
成人还能勉力支撑,幼童早已奄奄一息。
终于,一个深夜,面容蜡黄的妇人抖着手摁住了栖在一旁的白鹿,怀中是紧闭双眼的孩子,另一只咬痕斑斑的手——那是她咬破手背用血喂养孩子留下的伤疤,慢慢举起一把钝刀。
寒夜之下,那毫无光泽的刀却倒映出月光的冷冽。
就在这时,一道平静的声音骤然在她耳边响起,空灵而温柔,像月色之下轻柔的风:
「血会引来野兽。」
那妇人的瞳孔猛缩。
一双澄澈如泉水的眼眸安静地注视着她。
——这是一只早已开了灵智的鹿。
「从右边的路靠近河流,是上游,河岸有花,花香浓郁,可以遮掩血腥味,骨架可以丢入河中,也可以打磨来制作武器。」
那柄钝刀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跪于黄土之间,痛哭不止,声声哀戚。
传说无舍岸外本生长着一种无名花,花叶肆意向四周伸展开,洁白无色,却有着极烈的花香。
然而十七年前,这里倒下一只开了灵智的神鹿,鲜血染红花叶,神佛落下的那滴泪坠入无舍岸,落在白鹿空洞的胸腔中。
于是,伸展的花叶变得聚拢,就像是拢着一滴天外坠下的泪,原本苍白的花瓣染上赤红的血色,浓烈的花香消散,自此得名「佛舍泪」。
解观枢尤记得那片寂静中,空灵而带着阵阵梵音的低语:
「为何无恨。」
灵鹿即将消散的灵魂轻飘飘的像一抹清风:
「我行所愿……何以言恨。」
「若我允你新生,你可愿替我做一件事?」
「愿意。」
那道虚影轻声笑了:
「不先问问是什么?」
于是那颗初入人间的灵魂便也笑了起来:
「你的眼泪,是热的,同人间一般
——我很喜欢。」
滚烫的神之泪于佛光之下凝聚,在她空洞的胸腔中化为一颗同样滚烫的、跳动的心脏。
轻盈的光华笼罩,皮/肉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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