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眉梢染了三分温软。烛火摇曳,映得她白玉般的面颊浮起淡淡霞色,眼底寒冰化开,漾出些许朦胧水光。她素来抿直的唇线微微放松,唇角轻扬——不似平日克制的弧度,而是卸下防备后,一丝慵懒的、近乎无意的浅笑。
风焰离执杯的手顿了顿。
她笑时极轻,却似一滴墨坠入清水,刹那间晕开万千风华。烛光在她眼尾细碎流转,那颗泪痣愈发鲜活,如雪地里忽绽的朱砂梅。青丝未束,几缕散落颈侧,随她低头斟酒的动作滑过锁骨,没入衣襟阴影处。最要命的是她抬眸瞥来那一眼——三分醉意,七分清醒,睫毛在火光中投下细密阴影,仿佛无声邀人探看那潭深水下的秘密。
"看什么?"她问。声音仍淡,却因酒意添了丝沙哑,像羽毛扫过耳畔。
风焰离喉结微动,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火光明灭间,她看清她唇上沾着的酒液,亮如晨露。风焰离盯了一会,发觉不对,又开始不自然的挠挠头看别处。
子时的更鼓从远处传来时,青梧取出了一个锦囊。
"给将军的。"她解开系绳,一枚赤玉雕成的火纹佩静静躺在掌心,"嵌了机关。"
风焰离没有接。她盯着玉佩上精细的纹路——那不是普通装饰,而是微型齿轮的剖面图。
"什么意思?"
青梧突然凑近。她身上带着梅花与铁锈混杂的气息,温热的呼吸拂过风焰离耳际:"旋开底部三圈,能射出三根淬毒银针。"
两人的距离近得危险。风焰离能数清青梧睫毛投下的阴影,能看清她淡色唇瓣上细小的裂纹。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此刻眼里跳动着令人心惊的冷光。
"你究竟..."
青梧已经退开,将玉佩系在她腰间。指尖划过铁甲缝隙时,风焰离感到一阵战栗。
"保平安。"青梧笑着说,眼里却无半分笑意,"就像将军给我的参汤一样。"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副将隔着门板低报:"耶律祁派人射来箭书,说要与军师明日午时在枯杨坡..."
"不去。"风焰离斩钉截铁。
青梧按住了她拔剑的手:"我去。"
……
远处,残破的烽燧伫立于雪海之中,夯土城墙早已被风蚀出蜂窝般的孔洞,像一具被岁月啃噬殆尽的骸骨而又落上了雪。偶尔有秃鹫盘旋其上,投下不祥的阴影。沙粒和浮雪击打在斑驳的墙面上,簌簌声响宛如亡魂的絮语。
争执最终以风焰离摔碎茶盏告终。瓷片飞溅中,青梧突然咳嗽起来,一抹鲜红溢出嘴角。
风焰离所有的怒火瞬间凝固。她看着青梧用袖子擦去血迹,那截手腕瘦得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你...!"
"旧伤罢了。"青梧喘匀了气,"但将军想过没有?若我能接近耶律祁..."
"你想用机关刺杀?"风焰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当他是傻子?"
青梧笑了。她另一只手抚上风焰离的胸甲,正好按在那道陈年箭伤的位置:"三年前那一箭,本该要我的命。"她的指甲刮过金属凹痕,"这次该还给他了。"
风雪拍窗的声响越来越大。风焰离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青梧眼里燃烧的东西太过灼人,像她改造的那些火器,安静却致命。
"若你失败..."
"那将军就点燃西城墙埋设的火龙。"青梧指向图纸某处,"足够拖到援军到来。"
院里的老梅树突然被雪压断一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风焰离猛地将青梧拉进怀里,铁甲撞得对方闷哼一声。
"活着回来。"她咬紧牙关,"这是军令。"
青梧在她怀里轻轻点头。隔着铠甲,风焰离却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渗了进来,烫得心口发疼。